往生河的涟漪裹着未散的龙吟,寒霖的虚影浸在鎏金血凝成的河水中,霜魄凝成的指尖正被波纹一寸寸蚕食。言兮赤足踩碎河面浮冰,足底黑莲啃噬着冰层下暗红的血丝——那是三百年前寒霖埋龙血时,不慎滴落的指尖血。
\"你的魂火在发青。\"凌渊的断角抵住寒霖半透明的后心,逆鳞灰混着酒液浇在虚影上,\"棺材板,死了都不忘省灯油?\"
寒霖的虚影忽然侧身,霜气凝成的手掌捏住凌渊腕间跳动的青筋:\"你的龙心里缠了雪蚕丝。\"他破碎的左眼映出对方心口隐约的银光,\"什么时候中的蛊?\"
梅林忽起飓风,凋零的花瓣化作利刃。言兮的白发绞碎三片袭向凌渊后颈的冰刃,金瞳却死死盯着寒霖掌心浮出的霜纹——那纹路正与凌渊心口的银丝纠缠成并蒂莲。
\"不是蛊......\"她染血的指尖突然刺入凌渊心口,拽出一缕裹着冰碴的情丝,\"是雪庐那夜,你替我剜眼时落的咒!\"
凌渊闷哼一声,龙尾扫断七棵梅树。他沾血的手掌按住言兮后颈,獠牙几乎咬破她耳垂:\"臭丫头,你当年捅我的那一剑......\"鎏金血顺着锁骨滑落,\"是不是也掺了这破咒?\"
寒霖的虚影在两人之间碎成冰雾,又在三尺外重凝:\"雪蚕吐丝需以千年雪莲为引。\"他忽然抬手截住一片飘落的梅瓣,冰霜覆盖的花瓣上浮现出猩红纹路,\"有人在用泣血莲种情蛊。\"
话音未落,往生河突然结出冰莲。每朵莲心都蜷着条青灰色小虫,虫身布满与凌渊心口相同的银丝。言兮的金身裂痕中钻出黑莲焰,火舌舔舐冰莲的瞬间,整条河响起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晚了。\"寒霖的虚影被声波震出裂纹,\"情蛊已入识海。\"
凌渊的龙爪捏碎扑来的蛊虫,粘液却渗入鳞片缝隙:\"放屁!老子......\"暴怒的嘶吼突然变调,竖瞳中浮出言兮三百年前穿嫁衣的模样。他踉跄着跪倒在冰面,逆鳞灰凝成的战甲寸寸龟裂:\"臭丫头......你把婚书......藏哪了......\"
言兮的霜剑抵住他咽喉,剑穗上褪色的婚书碎片无风自动:\"凌渊,看着我!\"金瞳中龙纹暴涨,\"那是蛊毒幻象!\"
\"幻象?\"凌渊染血的指尖抚上剑锋,痴态忽变狞笑,\"那这副身子总不是幻象吧?\"他猛然撕裂胸口鳞甲,跳动的龙心上缠满盛开的雪莲,每片花瓣都映着寒霖剜眼时的画面,\"棺材板,你当年种蛊时......咳......是不是连自己的魂也喂了?\"
寒霖的虚影骤然凝实。他徒手探入凌渊胸腔,霜气冻结了盛放的雪莲:\"雪庐那夜我剜的是自己的眼。\"冰晶自龙心蔓延至全身,\"给你下咒的......\"
地底传来玉器碎裂的清音。三百里冰面同时炸裂,绯夭的残魂裹着雪莲根须破水而出:\"自然是我这个证婚人!\"狐尾扫过之处,冰莲中的蛊虫尽数爆开,\"当年雪庐红烛下,仙君以眼换咒,龙君以血饲蛊——\"腐化的龙角从她额间刺出,\"这般精彩的情劫,怎能不存进往生河?\"
言兮的霜剑突然调转方向,剑尖刺入自己丹田。金丹裂开的刹那,往生河水倒卷成瀑:\"拿命种的情蛊......\"黑莲自她七窍涌出,瓣膜上全是被蛊毒篡改的记忆画面,\"也配叫情?!\"
寒霖的虚影在记忆洪流中忽明忽暗。绯夭的狐爪穿透他胸口时,三百年前的画面陡然清晰——雪庐寒夜里,青年仙君跪在冰棺前,将泣血的雪莲根须种进自己心脉:\"以我情丝为引,承她轮回劫煞......\"
\"原来如此。\"言兮染血的手突然扣住寒霖虚影的后颈,将他按进自己裂开的金丹,\"师兄当年不是剜眼......\"鎏金血混着霜魄灌入虚影,\"是把自己做成了活蛊皿!\"
凌渊的龙心在此刻彻底冰封。他徒手扯出心口雪莲,连带着血肉模糊的情丝砸向绯夭:\"老子最恨被人摆布!\"龙尾缠住言兮腰肢纵身跃入冰河,\"棺材板,解蛊的法子——\"
\"在雪莲泣血处。\"寒霖的虚影在河水中重聚,霜剑劈开暗流,露出河底森森白骨垒成的祭坛,\"但种蛊之人......\"他忽然将言兮推向祭坛中央的冰棺,\"要承百倍噬心苦。\"
绯夭的狐火追进河底,烧化了凌渊半边龙鳞:\"真是感人!但你们可知......\"她忽然捏碎自己的残魂,魂火点燃了整座祭坛,\"这冰棺里锁着谁的情魄?\"
棺盖被龙血浸透的刹那,言兮看到了三百年前的自己——少女蜷缩在棺中,腕间缠着寒霖的霜魄链,心口插着凌渊的逆鳞刀。
\"情蛊早种在轮回里了。\"寒霖的虚影突然实体化,染血的手掌按在棺椁上,\"解蛊的唯一法子......\"霜剑毫无征兆地贯穿言兮后心,剑尖挑着朵带血的黑莲,\"是让种蛊人亲手诛心。\"
凌渊的龙吟震塌祭坛。他捏住寒霖手腕反折,龙骨断裂的脆响混着嘶吼:\"你他妈真要杀她第二次?!\"
\"是救她。\"寒霖破碎的左眼突然淌出血泪,霜剑在言兮体内化作万千情丝,\"当年我抽你逆鳞刀,不是为了伤她......\"祭坛底部浮出密密麻麻的咒文,每道符文都连着言兮轮回的情劫,\"是为了斩断她自己种下的死劫。\"
言兮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握住没入胸口的剑柄,三百世的记忆如毒刺扎进识海——每世都是她亲手将霜剑刺入寒霖心口,用凌渊的逆鳞刀剜出自己金丹。
\"死劫......原是情劫?\"她忽然轻笑,拽过凌渊的断角按在寒霖心口,\"那这局怎么破?\"黑莲焰自三人交叠处燃起,烧化了祭坛上的咒文,\"杀一人?还是......\"
\"吃了我。\"寒霖突然咬破她染血的唇,将半颗霜魄凝成的金丹渡进她口中,\"我本就是为你备的药引。\"
绯夭的尖叫突然被冰封。凌渊的龙尾缠住两人沉入棺中,逆鳞灰填补着冰棺裂缝:\"聘礼总要成双......\"他徒手剖开自己丹田,鎏金丹与霜魄金丹在空中相撞,\"棺材板,黄泉路上记得赔我酒钱!\"
雪莲在血海中盛放。言兮的霜剑贯穿两颗相融的金丹时,往生河上空炸开漫天红莲。寒霖消散的虚影中飞出三千冰蝶,每只蝶翼上都刻着婚书的残章。
凌渊残破的龙魂跌在冰棺上,指尖戳着寒霖最后凝成的冰蝶:\"喂,聘书上是不是还差个......\"
\"差你的龙筋。\"言兮赤足踏碎最后一只蛊虫,足踝银铃缠着褪色的红绸,\"上次大婚时,你输给我的彩头。\"
雪忽然落了。冰棺下的祭坛化作莲池,池底沉着三枚纠缠的魂玉——一瓣雪莲,一片逆鳞,一朵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