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盏沿口的缠枝莲纹渗出霜花时,盏中忘情水正映出言兮三重倒影。冰魄雕成的盏托刻满往生咒,咒文随着水波荡漾,将寒霖映在盏中的面容割裂成三块——一块是昆仑巅执剑的仙君,一块是现代实验室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最后一块却是浑身缠满金蝉丝的血傀儡。
\"饮尽此盏,前尘皆销。\"
雪莲的冰魄锁链缠着盏底,链梢银铃震碎洞府石壁上的蛛网。她广袖拂过盏面,水面浮现的画面让言兮握盏的手骤然收紧——阿颜被凌渊按在冰玉案前,青瓷盏沿抵着她染血的唇,盏中忘情水映出的却是言兮在现世捧着三星堆陶片的模样。
寒霖的冰霜剑气冻住洞府出口,剑穗上系的青铜铃无风自响:\"盏底的缠枝莲是活的,每一片莲瓣都刻着凌渊的傀儡咒。\"他染血的指尖点向盏托某处,冰晶顺着咒文蔓延,\"阿颜当年饮下此盏后剜目,不是为断情,是为把命契引渡给……\"
青瓷盏突然炸开数道裂纹,忘情水凝成水蛇缠住言兮手腕。水面倒影扭曲成凌渊的面容,玄衣上的山河纹爬满盏壁:\"好师妹,你猜这盏中为何要掺入剑冢雪?\"鎏金血自裂纹渗出,与忘情水交融成琥珀色的雾,\"因唯有被至亲背叛者的心头血,才能化开这千年寒髓!\"
洞府突然地动山摇,盏中飞出的水蛇化作冰蛟扑向寒霖。言兮的弑神枪挑碎冰蛟头颅,青鸾焰灵却反被忘情水浇灭。雪莲的锁链绞住盏身,眉心雪莲印亮如寒星:\"盏底封着阿颜的半缕情魄,用你的剑骨共鸣!\"
弑神枪尖抵住青瓷盏的刹那,言兮脊背的剑骨嗡鸣如泣。阿颜的虚影自盏中升起,她空洞的左眼眶淌下鎏金血泪,右眼却嵌在盏底的莲心:\"当年凌渊骗我饮下此盏,说要替我斩断命契……\"虚影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插着半截青玉簪,\"却不知忘情水真正的用途,是将情魄炼成傀儡丝的引子!\"
寒霖的冰霜剑劈开洞府穹顶,天光倾泻处显出一方冰玉祭坛。坛上供着的不是神像,而是三百六十只青瓷盏,每只盏中都盛着不同色泽的液体——猩红的是剑冢雪混着心头血,幽蓝的是金蝉髓融了忘情水,最中央那盏鎏金色的,正翻涌着言兮轮回三世的记忆。
\"好大的手笔。\"雪莲的锁链绞碎祭坛边缘的盏群,冰魄寒气却反被液体吞噬,\"这些盏竟是用修士金丹烧制的!\"
凌渊的虚影自中央盏中浮现,指尖缠绕的傀儡丝穿透寒霖肩胛:\"寒霖师弟应当最清楚,当年你为破我金蝉局,可是亲自往盏中添过料。\"他扯动丝线,寒霖的冰霜剑气突然调转方向刺向言兮,\"忘情水能洗去的从来不是情,而是反抗的念头!\"
言兮的剑骨在剑气临身时暴涨,阿颜的残魂自骨中化形而出。她徒手握住冰霜剑锋,鎏金血顺着剑纹流入青瓷盏:\"师兄可知,我剜目那日为何独留右眼?\"盏中忘情水突然沸腾,蒸腾的雾气凝成水镜,\"因我要亲眼看着,你如何被自己养的傀儡丝反噬!\"
水镜映出昆仑禁地的场景——三百年前雪莲跪在冰窟,将自身冰魄注入青瓷盏;两百年前寒霖在剑冢剜出剑骨,血水染红祭坛;最后定格在现代实验室,言兮佩戴的工牌编号,正与某只青瓷盏底的烙印完全一致!
\"盏中轮回,皆是戏台。\"凌渊的真身自水镜跨出,玄衣上爬满活过来的缠枝莲纹。他指尖轻弹盏沿,寒霖突然捂住心口跪地,七窍中钻出金蝉丝凝成的傀儡线,\"你以为饮下的是忘情水?不过是唤醒傀儡咒的药引!\"
弑神枪刺穿水镜的刹那,三百六十只青瓷盏同时炸裂。忘情水汇成洪流,水中沉浮着历代饮盏者的残魂。言兮的剑骨在洪流中化作巨舟,阿颜的虚影立于舟头:\"要破此局,需以情魄为帆!\"
寒霖的冰霜剑气冻住半条洪流,他震碎心口傀儡丝,鎏金血染红剑锋:\"师妹,借你青鸾焰一用!\"剑尖刺入自己丹田,冰魄混着金蝉丝燃起苍焰。雪莲的锁链缠住凌渊脚踝,眉心雪莲印炸开冰雾:\"就是现在!\"
言兮踏浪而起,弑神枪尖挑起中央青瓷盏。盏中鎏金液体泼向凌渊时,阿颜的右眼突然自虚空睁开——眸中映出的不是仇敌,而是现代实验室的冷藏柜,柜中封存的青瓷盏底,正刻着言兮穿越那日的日期!
\"原来我才是最后那味药引……\"
忘情水触及凌渊的刹那,缠枝莲纹突然反噬。他玄衣尽碎,露出心口跳动的青瓷盏残片,盏中盛着的竟是阿颜当年剜出的右眼!三百六十道傀儡丝自盏中伸出,将他的山河纹寸寸割裂。
寒霖的冰霜剑在此刻贯穿青瓷盏,剑气震碎所有缠枝莲纹。雪莲的锁链缠住言兮腰肢,将她拽离崩塌的祭坛:\"盏碎缘灭,快走!\"
当最后一只青瓷盏沉入忘川,洞府穹顶坠下星屑般的冰晶。寒霖倚在残破的冰玉柱旁,手中握着半枚染血的青铜铃:\"阿颜的右眼……一直看着未来……\"铃身内侧的刻痕被血浸透,显出凌渊最后的留书——
\"三千青瓷盏,盏盏葬真心。\"
而真正的忘情水,此刻才从言兮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