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星谷的岩浆在足下翻涌,阿澈踩着焦黑的悬索桥,腕间青藤情丝被热浪灼得发脆。桥头跪坐着个裹着冰蚕纱的守墓人,怀中抱着把无弦琴,琴身裂纹间渗出的水珠还未落地,便蒸腾成带着霜纹的雾气。
\"寒公子来得比老朽预料的早。\"守墓人指尖划过琴身,冰雾凝成箭矢指向阿澈心口,\"谷中玄冰还剩三寸,够剖一具全尸。\"
阿澈的白虹剑尚未出鞘,岩浆中突然窜出九条火蟒。蟒身鳞片间嵌着人脸,竟是三年前被言兮斩于剑下的雁门叛徒。守墓人枯掌拍响琴身,火蟒齐声嘶吼:\"少宗主可知,这些孽畜每日吞食的,可是你娘亲的魂屑?\"
剑光斩断蟒首的刹那,阿澈的神目瞥见岩浆底部——三百根霜纹锁链捆着具冰棺,言兮的残魂正在棺中挣扎,每根锁链末端都系着个啼哭的星傀婴灵。
\"雁门用星火灼她三载,就为炼出这把钥匙。\"守墓人忽然扯开冰蚕纱,露出满身被岩浆浇铸的疤痕。他心口嵌着块玄冰,冰中封着滴殷红血珠,\"玄冰融时泪作刃,这是你娘亲留给你的最后一件嫁妆。\"
岩浆突然凝固成黑曜石阶,阿澈每落一步,足底便绽开霜花。冰棺中的言兮残魂猛然睁眼,铁链上的星纹锁扣寸寸崩裂:\"澈儿……莫碰玄冰……\"她的警告被岩浆复涌的轰鸣淹没,守墓人的无弦琴却奏出《安魂谣》的调子。
\"夫人何必挣扎?\"守墓人指甲抠进玄冰,血珠顺着琴身裂纹流淌,\"当年你为保寒霖血脉,亲手将玄冰种入我灵台时,就该料到今日。\"他忽然暴起,琴身砸向冰棺,\"这滴心头血,老夫温养了整整九十九年!\"
阿澈的霜纹鹤突然俯冲而下,鹤喙衔住坠落的玄冰。守墓人癫笑着捏碎冰蚕纱,岩浆中升起十二尊星傀,每尊手中都握着截断裂的霜纹剑:\"寒霖毁我焚星谷时,用的就是这些剑——今日便让少宗主尝尝,被至亲剑意凌迟的滋味!\"
剑刃破空声中,阿澈看见三百年前的画面:寒霖的白虹剑贯穿守墓人胸膛,将玄冰按入他心口;言兮跪在焦土上,用融化的霜纹剑尖蘸着自己眼泪,在婴儿襁褓上写下护身咒;而本该死去的守墓人蜷缩在岩浆边缘,指甲抠进眼眶挖出被星火灼瞎的眼珠……
\"玄夙,你本可活。\"阿澈的白虹剑突然调转剑锋,削断自己一缕发丝,\"当年我爹留你性命,不是让你变成这般怪物。\"发丝坠入岩浆的刹那,霜纹鹤炸羽成刃,斩断星傀手中的残剑。
名为玄夙的守墓人突然僵住,被冰封的记忆汹涌破壳——焚星谷春日里,少女言兮将新采的冰莲塞进他掌心;月夜星潭边,寒霖的白虹剑还只是把未开刃的凡铁;直到那日破军星坠,寒霖握着言兮的手将玄冰刺入他心口:\"此劫过后,我为你重塑肉身……\"
\"谎言!都是谎言!\"玄夙撕开胸口的疤痕,玄冰在岩浆炙烤下终于融化。血珠凝成泪滴状的刃尖,被他徒手插入冰棺,\"言兮,你看看这焚星谷!看看我被星火灼烂的魂魄!\"
冰棺应声炸裂,言兮残魂化作流光没入泪刃。阿澈的白虹剑突然脱手,与泪刃在空中交缠成双股剑纹。玄夙的瞳孔被星火吞噬前,最后抚过刃身上言兮刻的符咒:\"原来她早就把答案刻在……\"
岩浆忽然平息如镜,映出三百年前的真相:玄夙自愿跪在阵眼,让寒霖将玄冰种入体内;言兮的眼泪不是恐惧,是为封印他体内星火反噬的咒引;而焚星谷焦土之下,埋着玄夙亲手为言兮打造的冰莲簪。
双股剑纹坠入阿澈掌心,凝成柄通体透明的冰刃。刃身流动的霜纹间,言兮的残魂轻声哼唱摇篮曲,岩浆底部的星傀婴灵纷纷化作冰莲。玄夙的躯体在冰莲中消散,最后一点星火没入阿澈眉心:\"告诉她……冰莲簪埋在……\"
南疆突然降下大雪,焚星谷的岩浆凝固成玄冰王座。阿澈跪坐冰面,看着泪刃中浮现言兮完整的记忆——寒霖的白虹剑刺穿的从来不是她的后背,而是企图夺舍的破军星灵。她将计就计分魂镇守焚星谷,只为等泪刃成形的这天。
\"娘亲……\"冰刃忽然滚烫,阿澈的神目淌下血泪。言兮残魂最后一次抚过他眉间霜纹,消散在漫天飞雪中。冰座下钻出条碧眼小蛇,蛇尾金环上寒霖的刻印终于碎裂,露出内层小字:
**\"玄冰作骨,莫忘初心。\"**
千里外青藤谷的祖树突然开花,藤澜接住飘落的花瓣,上面凝着阿澈的血泪。他望着北方雪幕,将情丝白发系上树梢:\"终究是……葬了往昔。\"
焚星谷深处,守墓人的无弦琴在玄冰中自鸣。琴身裂纹间开出的冰莲里,静静躺着支被岩浆熏黑的冰莲簪。簪头镶嵌的玄冰泪中,封存着少女言兮摘给玄夙的第一朵冰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