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日记》:
新的思维方式已经触动了土著精英的神经,看来具备实施大规模思想实验的基础。
借由“财经会”的平台和“苏轼”的影响力,我将进一步挑战朝廷的防守底线,看看改革是否有自上而下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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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思熟虑一番,李长安让钱韦明赶紧搬回太学,趁机炒热事态,把新的研究方法传播开去。
“那我留下一个兄弟,万一有事,也好有个递信儿的。”钱韦明还是有点良心的。
留下一个最小的,韦明把韦汉、韦唐、韦元带走了。
钱家家大业大,汴京城里不单有宅子,还有商铺和酒楼。他们安顿了住处,就直接杀到了太学。
此时,太学也正热闹。
人们议论纷纷,说钱氏韦明还没考上进士就四处讲学,这是要走江西王安石的路子。
大家伙羡慕异常,到底是家学渊源,拿出点东西来就能惊世骇俗。
文章传播的很快,连学正手里都有一份。
这种纵向对比,横向解剖式的数据分析,已经超出了大家以往研究经义的惯常思维。
宋人是喜欢求新求变的,一种新的思路出来,大家也想借鉴,然后搞点自己的研究成果。
文人想要在圈子里立足,有几条道路可选。
其一,天生奇才,如范仲淹、欧阳修、苏轼一般。你写个诗、作个词,能受万人追捧。
其二,你懂经义,不但会考试,还会辩经,能像章惇、周敦颐、王安石那样,写一部自己的四书新解。
这两个方向极其艰难,一个是生下来有就有,另一个是别人说你有你才有。
还有第三个方向,就是谁能创新性的发表出来治世之良策。
从国朝第一位宰相赵普开始,宋代的相公就必须是搞治国的战略家。登台拜相的前提,那就是能写一份让皇帝和朝廷重臣都非常认可的“某某疏”。
比如范文正公的《答手诏条陈十事》、韩琦的《论备御七事奏》、王安石的《本朝百年无事札子》。
现在,钱韦明给大家指出了一个新的方向。
咱不能直接大而全的写一份治国方略来一步登天,不等于不能在某一个小领域有独创成果。
一篇文章不够,那就两篇、三篇、五篇、十篇。
积少成多,到时候自己的思想传播开,朝廷还能不舍一个侍郎的位置安置自己么。
读书求学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要做官。
科举难考,要没有恩科两三年不一定开一次,中榜的名额也才一二百个。
能靠名声地位直接做官,还考什么进士啊。
大伙正兴致高昂的时候,钱韦明带着自己的三个兄弟,迈进了太学的大门。
“来了,来了!钱师来了!”
学正哑然,啥玩意啊,这就叫上钱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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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安光着膀子奋笔疾书,正在写一篇新的论文。
既然大宋遇到了财政危机,那就得好好给他们上一课,讲讲田税财政的根本问题——土地产能。
别看从春秋时期就有大司农这个官职,从秦国就有了专门的农书。
实际上中国的农业一直处在中医发展的同步水平,暨完全依靠经验总结和突出个体的天才创造。
没有人研究有机质,透水性、年积温、重茬病虫害,套种理论,品种改良等等。
他现在就要写一篇科普性的论文,给宋人讲一讲,土地到底是怎么产出作物的。
该死的天气,明明刚下了一场雨,可太阳一出来就又变成了蒸笼。
广孝站在左边,韦民站在右面,俩人拿着大号的蒲扇给李长安扇风。还嫌不凉快,他干脆叫人送来一盆从深井打上来的凉水,把脚丫子轮流泡在里面降温。
从午时写到了晚上,光纸就用了三十张,每张能写五百个小字。
这把他累的,捏毛笔的中指都多了一个坑,整条右臂现在又酸又麻,跟抱了一天孩子似的。
“行,你们俩也累了一天了。明早起来,韦民帮我把全文誊抄一遍,广孝去书坊找一趟老板,我要教他一种创新的印刷方式。等刻版,实在是太慢了。”
说完,也等不及洗漱,掀开蚊帐就钻了进去。
一直睡到大天亮,至少有个七八点钟了。抬头一睁眼,蔓蒂姑娘带着他爹正在屋里候着。
“嗯?艾先生?”
艾蔓蒂她爹岁数不大,只是喜欢留胡子,看着比王安石还年长一些。
大叔起身行了个中式的拱手礼,期盼着李长安能早点意识到自己的状况,总不能就这么穿条裤衩俩人交谈吧。
李长安秉持一个好客的礼节,站起身来就想招呼客人。
这一起身不要紧,忘了这年头的亵裤没有松紧带,幸亏左手还算利索,在大曝光之前,把裤子抓住了。
“且等我收拾一番!”
他昨晚就睡在书房的窄床上,衣服还在屏风上挂着,俩人只能退出去等他。
一切穿戴完毕,李长安也猜出来老头干嘛来了。
“请进,我这收拾好了!”
蔓蒂跟老爹进来,往床上扫了一眼,果然是个邋遢人,被子揉成一团就那么扔着。
“是学校建设的事儿是吧,上次我已经差人到礼部问过,他们回复说没问题,赐乐业人可以入校学习。”
大叔却笑了,拿出来一份折的很精细的文章,显然就是李长安昨天印发的“新学”。
“长安先生,我是汴梁族人的拉比,一直负责更新《塔木德》的课程内容。昨日收到了你的文章,读起来跟我们地中海罗马帝国的治学风格非常像,具有清晰的逻辑,论证有很严整。我今日来,是想问还有没有类似的文章,能不能允许我将您的著作,纳入到我的教材当中。”
李长安有点意外,这犹大的后人,这么尊重著作权么?
“鉴于我们在学校建设上的合作伙伴关系,我同意你使用我的文章进行教学。不过类似的文章么,暂时只有这一篇,其他的我正在写。当然,如果你能提供一点技术支持,我不吝于多写一点文章。”
大叔喜笑颜开,赶紧又学着宋人抱拳致谢。
“什么技术,养羊还是改良牲畜,只要是我们会的,大家都可以交流。”
“希腊印刷术!”
大叔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眉毛拧成一团,仿佛记忆硬盘发生了错乱。
“请原谅我的无知,您能详细的介绍一下这种技术么,或许在传播过程中,名称并不是很准确。”
李长安解释说,这是一种用蜡纸刻字,然后通过滚刷使油墨渗透到纸张上形成印刷的技术。传说希腊人用它印刷过诗歌和数学公式。
艾大叔眼神陷入空洞,仿佛掉进了时间的漩涡。
很久之后,他缓慢地摇了摇头,“非常抱歉的跟您说,虽然我在新月地生活了十七年才来到宋土,但并没有听过您讲的这种技术。如果需要制作蜡纸的话,我们确实可以提供尽可能的帮助。”
李长安挠了挠头,不会吧,又是什么西方伪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