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想起来,之前想把声速测定这荣耀送给苏迈的事儿。
忙起来什么都忘了,果然996时代的人类,都是天生的牛马圣体,连当了封建土豪还是停不下内卷。
好在今天没什么重要工作,可以忙里偷闲,再陪孩子玩会儿。
“走吧,咱们去任务查收,看看能不能得到至臻装备!”
王弗完全不知道啥意思,他只是觉得有人能帮照顾一天孩子,这个人就是她亲弟弟,可以借钱的那种。
很久以来,她就对李长安所做的学校非常感兴趣,只是一直照顾苏轼,脱不开身。
今天到了城外,总算有机会去亲眼瞧瞧了。
长安领着苏迈,坐着驴车,吃着冰沙,一路回到了城里,又来到了毕阔行首的会馆。
这次俩人都穿着常服,灯笼裤、半袖衫、麻搭鞋,也就是宋人所说的“妖服”。
一进屋,里面的伙计看见苏迈,还以为哪吒来了。
“两位客官,可是有事?”
长安将定制器械的票据拍在案上,那密密麻麻的名字写了一长串,订金是一千贯。
伙计立马就转头向后院跑去,边跑边喊:“东家,一千贯来啦!”
不多时,毕阔从后院转出,双方见面,互相打量了好一会。
在长安看来,毕老板最近可能日子不太好,黑眼圈跟抹了锅底灰似的,面色也蜡黄,头发干枯毛躁。
毕阔也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遍又一遍,才将这两人跟之前的道士、道童对上。
“说来惭愧,老夫倾尽全力,所托之物,也不过造出来三五样。那个齿轮码表,实在难做,卡在转速上,始终不得要领。客官既然来了,我正有个提议,不知能不能进后院一叙。”
长安刚想跟着走,一下被苏迈拉住,小家伙挤眉弄眼,始终不肯前进。
等他蹲下来,小孩在耳边说道:“舅舅,谋财害命啊,后院危险。”
“别慌,舅舅有法宝在身,妖怪惹不得我。”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惹自己的人肯定有,敢招惹代理开封府尹苏轼的,怕不是都活拧歪了。
一边往后走,长安抓过来伙计,塞过去一贯钞。
“去买些果子洗了拿来,我这外甥是苏子瞻的独子,苛待不得。有梨子最好,多买些。”
伙计只听见了买水果,前面的毕老板却差些闪了腰。
在回头时,脸上的恭敬又多了几分,看向奇装异服的苏迈,甚至眼神里还有些慈爱。
这会馆的后院很大,有住人的房舍,也有制作器物的工坊。
三人进了一间用来展示成品的屋子,毕老板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比对了半天,打开一口厚重的箱子。
一样样拿出来,“皮尺”、“圆规”、“量角器”、“铜坠子”、“指北针”.......
最后,郑重其事的掏出一对儿黄澄澄的套圈。
“公子,您要的这样东西,我们造出来了!”
李长安拿起来,两指掐住内圈,用另一手扒拉一下外圈,两层铜壳活了过来,嗡嗡转动。
仔细听,还是能感知到有些许杂音,转动也不是绝对平顺。
青铜轴承,还真让老板给复原了。
搞点蓖麻油或者牛油润滑,效果兴许还能更好。
别的不说,有了此物,滚筒印刷的效率绝对能提升不少。
看了一下其他产品,做的精美异常,件件都有收藏的价值。
“计时器呢,拿出来瞧瞧,咱们一起想办法,或许能再完善完善...”
老板拿出来李长安臆想的测点装置,简直,一塌糊涂。
那齿轮造的,还不如十八线小厂的翻砂作品,甚至比不上汽修厂的手工造。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绝望,就像四年前他试图跟人科普财经常识一样。
没有数学,科技推不动啊,这玩意比五指山还沉。
齿轮怎么设计来着,分奇数齿和偶数齿,好像还涉及渐开线和什么对数法则?
“毕大师,你这真是照我画的图设计的么?”
毕行首哪能受这等不白之冤,立即将图纸原封不动的端上来。
对比之下,不说一模一样,也可以说严丝合缝。
丢人,一个南大研究生,居然把齿轮画成了锯齿状的馅饼,活不了了。
好在眼前有了圆规和量角器,可以重新作图。
李长安要了一块地方,铺好纸张,架好圆规,开始小学生制图。
反正自己用齿轮只是为了计时,那齿型就可以暂时随意,搞成圆柱齿就好。
重要的是对称性,保证对应的齿序,符合对称,使得转速匀称。
剩下的,就是找一种替代技术,换掉不成熟的发条。
对了,前一阵子面试,好像见到了那个叫沈括的家伙,天生的工科牛马,怎么把他忽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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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俩在这边搞科研,全然不知,王雱的阴谋已经启动,如同混水里的鳄鱼,正在悄然逼近。
小相公第一时间找到的是吕惠卿,然而吕吉甫“立身持正”,拒绝跟王雱同流合污,构陷当朝俊杰青年。
王雱当场大骂一通,什么狼心狗肺,什么过河拆桥,见异思迁,朝三暮四。
但骂了也没用,他必须找个帮手。
于是,他找到吴充,准妹夫的老爹。
吴充,翰林学士加知制诰,担当皇帝秘书,比王雱熬的年头长得多,现在属于是外官入京,历近职贴金的阶段。
类似于从分公司领导职位调回总部,临时充当办公室副主任。
王安石之所以能看中吴充,因为他俩经历相似,都是进士出身,靠硬实力从县令一步步爬上来的。
关键是,这人见多识广,非常有决断力。
见了吴充,王雱把事情一说,二人立即同仇敌忾。
攻讦当朝相公,此风不铩,难免朝野会怀疑官家对变法的态度。
对付一个无官无职的纨绔,让开封府衙役给他出点题目,绝对就够他喝一壶的。
王雱瞬间脸黑,开封府,那跟他家开的有什么两样?
吴充说,那也没问题,开封府不行,咱还有皇城司的关系。处时间长了,陈公公跟他亲哥俩一样,有事儿就能办。
公公有什么了不起,他连前皇城司副使都找过了,没用。
老曹同志还被国公爷叫回家一顿臭骂,再也不敢参与有关李长安的事情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有一招,用御史办事儿。
安排个人,风闻奏事,把官司打到大理寺,打到御前。
攻讦相公,那就是攻讦新法,攻讦朝廷,攻讦圣人,是要造反,是要倾覆天下,是要与九州万姓为敌!
这个好,扣帽子借刀杀人,现在就搜集他的过往言行,等关到刑部大牢里,给父亲出气。
唯一可虑的就是司马光,他儿子跟李长安有一腿。
不过据说已经闹掰,那现在说不定也想着落井下石呢。
御前集议因为平章事王安石突然病倒,延后举行。官家紧急下令,追回省亲的富弼,下令曹佾进宫陪王伴驾。
大宋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如今脸上扎满银针,不停地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