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钱韦明一番解释,李长安才知道自己惹了大祸。
骂人没问题,这是大宋朝,寇准都敢背后骂皇帝,等过些年,章惇敢直接说宋徽宗“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皇帝骂得,宰相自然也骂得,更何况他又没署真名。
关键是,王安石真抽了!
王安石没事儿,那这就是舆论之争,口水官司顶天查抄一家小报。
可把当朝宰相,实权第一号的平章事给气抽了,那就是干犯国法,阻挠新政改革的罪过。
去自首,谁会相信大宋刑讯的节操。
三木之下,别说李长安,就是岳飞来了也得认栽。
“来的是谁,现在什么情况?”
钱韦明转过身,从门缝中向外偷瞄。
“不熟悉,不是开封府的捕快,也不是刑部的差人,看着好像是金吾卫...”
心里一凉,这是皇上的人啊,不会惹怒了宫里吧。
老太婆和小皇帝都容易情绪化反应,看来自己这次在劫难逃。
搜查人员不嫌烦琐,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搜查,慢慢迫近了李长安所在的小院儿。
“兄弟一场,你能不能替我顶一下。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了父亲,娘又不疼我,十岁就四处漂流......”
钱韦明满脸问号,兄弟你跟我这演啥呢?
汴京城有号的纨绔,还装可怜人,你当我傻啊?
“长安,只要你进去了管住嘴,我这就发动钱家所有的势力保你。别的不说,一个全尸绝对没问题。”
“靠,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么?我这大好头颅,谁当取之!”
哐啷,门差点被推散架子。
“开门,大理寺拘人!五个数不开,我砸门了!”
屋里也确实没地方可躲,上房掏瓦,他也不是时迁。心里一横,把门栓撤掉,让开了位置。
“我了个草...无夜马不食的!”那金吾卫一脚踹了个空,差点拉成一字马。
“敢问差人要拘谁,有何凭证,是何缘由?”
刀架脖子上的时候,就是表现一个人气度的时刻,毕竟外面那么多小迷弟瞅着呢。
李长安大腿夹紧,挺胸收腹,扬着下巴。
差人揉着大腿根儿站好,脸上表情狰狞,不时的抽动。
看了一眼李长安,冲身后一伸手,有人递过来一份公函。
“谢御史状告你诽谤朝政,攻讦当朝重臣,私议新政新法,扰乱朝纲罪同谋反。现大理寺传令你等到案询问,接受审理,若有抵抗,视为挑衅国法,藐视朝廷。”
扣帽子真有一手,光听这罪名,能把自己家里从老到少杀好几圈,还得把坟地抠了,抓出来挫骨扬灰。
“可有证据?”
“哼哼...”金吾卫一把抓住李长安的肩头,“御史风闻奏事,要什么证据?”
“那你且慢用刑,本官是官家钦封的承信郎,前天刚给的资政殿大学士。韦明,愣着干嘛,取官凭来啊。”
李长安是真怕疼,一想到影视剧里的夹棍和老虎凳、红烙铁,裤裆都夹不紧。
刑不上大夫,他无比希望这条历史传言是真的!
众人散开,金吾卫押着李长安向前,一路上大家的眼神表情各异,有关切的、有恐惧的、有兴奋的。
很快,钱韦明取来了两套印信,还有御史台颁发的邸报牌照。
金吾卫验看之后,再没对李长安动粗。
上了马车,一行人奔往城里。
一路上,他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次,到底怎么狡辩,如何给自己脱罪。
等到了大理寺,堂上官一声喝令,两班衙役一阵呼喝,把他想好的说辞都给冲散了。
“堂下可是西城甜水巷张家外孙李长安?”
“答!”两班衙役齐敲手中水火棍,吓了他一跳,还以为这就要动刑呢。
“本官官职虽小,也不至于如此慢待吧。敢问上官,我也是资政殿的学士,御史台的言官,你以什么名义审我?”
堂上官听了,猛一拍惊堂木。
“大胆恶贼,居然藐视大宋法度,给我拉下去打三十杀威棒!”
李长安有些许后悔,中午吃完饭应该清清肠胃的,这三十棍子打下来,到时候很难夹得住啊。
左右各出一人,穿过他的腋窝夹住两条胳膊,半拎半拖,将他从正堂往外拽着。
“我是官,是官啊!刑不上大夫,太祖祖训,你们...你们...”
多年以后,李长安回忆过往,一定会想起来他被逮到大理寺,面对行刑队的那个下午...
“你们住手!”
一声充满威严的低沉怒吼,叫住了正把水火棍抡到天顶的衙役。
白日晃晃,李长安觉着,这一棍下来,他的骨盆就是华佗来了也接不到一块儿。
呼啦啦,大理寺的院里冲进来好多人。
为首的是一个老头,身穿金花袍,头戴长翅帽,不是他之前拜会的富弼老爷子还能是谁。
老头一挥手,几个皇城司的大汉冲上来,把李长安扶起,护到身后。
接着,叫人通知里面,宰相到衙,主副官员出来见驾。
一般人还真摆不了这个谱,但富弼可以,他现在是镇海节度使、郑国公、中书门下侍郎、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
王安石没事儿时候他就是首相,现在王安石抽了,他是独一档的超品宰相。
别说大理寺,就是见了皇帝,赵顼也得先给他行礼。
毕竟他还是英宗所安排的托孤重臣,而且是排序第一的心腹老臣。
大理寺卿一般不坐衙,天天在政事堂上班或者担任其他御前职位。
听闻富弼宰相召见,坐班的大小官员赶紧放下工作,出来点卯。
“这人我有用,等我用完了还你们,或者让大理寺正卿来政事堂要人!”
老头蛮不讲理,大伙你看我我看你,个个都装聋作哑。
在咱大宋朝得罪皇帝没事儿,大不了发配广西。可要得罪了富相公,你是想去辽国,还是想去西北?
李长安揉揉屁股,感觉软软的还在,刚刚真是好悬。
“这顿打暂且记下,太皇太后和官家召见,想好了怎么回话,说不得,你这回要去阎王殿报道了!”
哎呦,老头这乌鸦嘴,怎么这么难听。
“富公,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天灾病业。咱们大宋朝又不讲究巫蛊,这事儿怎么能赖到我头上?”
富弼没回头看他,阴着脸上了马车,给手下一个眼神,俩大汉把李长安架起,跟在马车后头。
“富公,富公?且让我也坐一坐,脚软了!”
哪有人理他,马车疾行,一路绕到皇城的东门,然后搜查一番,继续往宫里走去。
诶!终于啊,还是免不了进宫这一遭。
也不知道督主进宫了没有,这时候是混御膳房还是浣衣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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