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康三十八年秋分,牛角村的晒谷场热闹得像煮沸的菌汤。工坊的青瓦屋顶又加盖了两层, newly expanded 的五进院落像只舒展翅膀的山雀,菌圃从三亩扩到十亩,松针覆盖的地面上,新育的菌蕾正顶着晨露探头。
林羽站在新修的木楼上,手里握着卷《考工记》,看着下面忙碌的人群。「采办署管菌菇采买,制器署管竹陶工具,加工署管菌脯菌醢,商运署管送货通商。」他对身旁的老刀说,「每署设个啬夫,就像朝廷的六部尚书,各管一摊。」
老刀摸着腰间的竹匕笑了:「咱这啬夫,怕是比尚书还忙。」
采办署前,新丁们背着竹篓排队领松针,制器署传来叮叮当当的凿木声,张虎正在指导匠人安装新制的「转轮筛菌机」—— 一个巨大的木轮立在溪涧旁,轮轴连接着带孔的竹筛,溪水冲得木轮哗哗转动,筛子里的松菌滚来滚去,自动按大小分成三堆。
说起这转轮筛菌机,可费了不少周折。最初选水轮位置时,匠人们争论不休,有的说放在浅滩,有的说放在深潭。林羽蹲在溪涧边看了三天,想起《河工图》里的「轮轴法」,一拍大腿:「急流处水劲大!」他带着张虎用竹竿测水流,选了段石头多、水流急的河道,把木轮固定在两棵老松之间,果然省了十个汉子的力气。
「这轮轴就像耕牛,」张虎擦着汗笑,「以前筛菌靠手挑,现在靠水冲,一天能筛百斤菌!」
可加工署就没这么顺了。周婶站在灶台前,看着新丁们手忙脚乱地翻菌脯,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首月做出的菌脯,十片里有三片焦得像黑炭,新丁们急得直搓手:「周婶,这九蒸法咋就这么难?」
「不难能叫古法?」周婶抄起铜勺敲了敲灶台,「头蒸要卯时起火,二蒸要申时收火,火候差一分,菌脯就毁了。」她转头看向林羽,「得想个法子,让这些毛头小子记得住。」
林羽早就想到了办法。他仿着城里的「匠人传习所」,给新丁们配了老工当师傅,立下「师徒连坐制」—— 新丁出了错,师傅也得挨罚。老刀被派去教采办署的新丁认菌菇,张虎在制器署带徒弟做竹篓,周婶则在加工署编了首《菌脯歌》:「一蒸日出卯时火,二蒸云起申时收,三蒸月升酉时翻,九蒸九晒露华稠......」
新丁们蹲在灶台旁,一边翻菌脯一边唱,三天下来,竟把九蒸法记得滚瓜烂熟。李二的徒弟小陈第一个做出合格的菌脯,周婶尝了后点头:「嗯,有三分松风露气了。」
商运署那边,张虎又鼓捣出个新玩意儿 ——「山菌车」。这车子像只长了两条腿的竹篓,独轮双篓,篓身编着山纹,车把上挂着铜铃铛。「从《天工开物》的独轮车改的,」张虎拍着车帮说,「以前骡车走山路颠得厉害,这车子轻便,还能过窄路,以后咱们的菌脯能送得更远了!」
小虎推着山菌车在晒谷场转了两圈,铜铃铛叮当作响,惊飞了树上的山雀。老刀笑着摇头:「这小子,以后能当货郎头儿了。」
霜降那天,工坊外排起了长队,商客们等着拉新出的菌脯。林羽站在木楼上,看着下面的热闹景象,心里像揣了块暖烘烘的火炭。转轮筛菌机还在哗哗转动,山菌车一辆辆驶出村口,新丁们跟着师傅忙而不乱,灶台上的菌脯蒸出阵阵香气,混着松针和艾草的味道,飘得满山都是。
周婶擦着汗过来,手里捧着新烤的菌脯:「尝尝,这次的火候刚刚好。」
林羽咬了一口,松菌的鲜香混着微微的焦甜,果然比以前更有滋味。他望向远处的菌圃,十亩松针下,新的菌蕾正在悄悄生长,像极了耕者们心里的希望。
「产能上去了,规矩不能丢。」林羽对周婶说,「每片菌脯都得刻上师傅和徒弟的名字,让商客们知道,这是咱们牛角村的心血。」
周婶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张纸:「你看,我把《菌脯歌》抄下来了,以后新丁进门,先学这首歌。」
林羽接过纸,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笑了:「好,这歌就像咱们的旗号,走到哪儿,就把牛角村的名声带到哪儿。」
山风掠过工坊的飞檐,吹得屋檐下的麦穗飞鸟标识哗哗作响。远处的后山,老松依旧苍绿,新育的菌圃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林羽知道,这一场产能提升的仗,他们打赢了。而那些在转轮旁挥汗的匠人,在灶前翻菌脯的新丁,推着山菌车走山路的商队,正是这满山松菌香里,最坚实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