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垂裳录:六圣朝贺与南疆血泪狂欢
星链壁垒的琥珀光纹尚未从苍穹褪色,洪荒天幕骤然被撕开九万道霞隙。优映涵踏碎虚空归来时,帝袍下摆仍沾着合道雷火的余烬,而三十三重天外已传来七道撼动诸界的圣威——沉寂亿万劫的紫霄宫钟,为新生的人道圣人撞响第一声。
六圣献礼:洪荒法则的朝觐
通天教主的弭兵剑冢
青萍剑芒割裂星幕,通天踏着诛仙阵图的残影降临。四柄缠绕混沌气的古剑悬于帝玺之前,剑脊铭文流淌着契约余晖:「此四刃饮尽诸圣血,今封于秦土镇国运」。剑匣落地的刹那,咸阳宫地基裂开深谷,百万柄折断的仙魔兵刃从地脉涌出,在星链壁垒外筑起蜿蜒万里的钢铁长城——正是仙舟罗浮战役中熔毁的舰队残骸所化。
元始天尊的玉虚教化
九龙沉香辇碾过崩铁宇宙的星尘,元始指尖轻弹,一盏琉璃宫灯没入优映涵眉心。霎时咸阳上空浮现三千座虚影学宫,廊柱间游动着数据具象化的虬龙:「此乃玉虚道统拓本,秦土稚子七岁可触圣道门径」。蔡金莹的采访仪突然抓取到诡异画面:城南贫童伸手触碰虚影,掌心竟凝出微缩版击云枪!
女娲娘娘的创生息壤
五彩石雨簌簌落下,女娲广袖翻涌间抖落一捧赭色土壤。当泥土渗入南方焦土,被变异生物毒素腐蚀的江河瞬间翻涌清波——腐鱼骨架重新生出血肉,但鳞片却闪烁着金属冷光。娘娘轻语随波荡漾:「赐汝等机械飞升之躯,代代血肉不惧秽毒」。海岸线顿时矗立起万千半机械渔夫,电子眼中淌下生物泪。
西方二圣的因果莲台
接引足下金莲绽开十二品,花心托举着不断重组的琥珀骰:「此物锁着砂金陨落前的最后赌局,圣人持之可篡改概率深渊」。准提七宝妙树扫过咸阳刑场,死囚脖颈枷锁化作数据流消散:「秦律过处皆留一线生门,此谓人道慈悲」。
太上老君的焚焰丹衣
八卦炉虚影倾泻紫火,老君拂尘卷起流萤机甲熔毁时的赤红铁水,浇筑成霓裳披覆圣人肩头:「此甲可燃星神命途,汝当为诸界守夜人」。丹衣纹路隐现萨姆协议代码,每当优映涵呼吸,皇宫地脉便传来机甲引擎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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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钧贺礼:覆盖洪荒的紫霄甘霖
当六圣礼毕,混沌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鸿钧道祖并未现身,唯见洪荒天幕化作巨大齿轮组,星链壁垒的三十九重琥珀晶层被强行嵌进天道凹槽!
天地异象三重奏
血月铸冕:赤红月轮碾碎云层,星神殒命时的法则残骸(阿哈的笑脸烟花\/纳努克的黑洞余烬)在优映涵头顶熔铸成荆棘圣冕
玄黄血清:地脉喷涌粘稠金液,大秦将士阵亡处的焦土生长出暗金色晶簇,内部封存着战斗残像(断臂军官以晶化臂膀捶打盾牌的画面循环闪现)
甘霖灌世:齿轮组倾泻的紫霄雨露蕴含创世代码,触及之物发生悖论进化(枯骨生花却结出机械果实\/战车残骸绽放青铜花束)
钱塘暗流录:盛世锦袍下的脓疮
星链壁垒的琥珀光纹,像是天神用发光的画笔晕染了杭州湾的整个夜空。它们冰冷而威严,在天际缓缓流淌,将原本属于人间的城市轮廓衬得渺小而失真。蔡金莹坐在西湖文化广场边缘一张廉价的塑料椅上,椅面已经被露水濡湿,寒意透过薄薄的裤子渗进来。不远处占据半壁天空的巨大全息屏,正循环播放着那足以载入史册的盛景:帝袍翻涌的优映涵踏碎虚空,降临凡尘。祂每一步落下,支付宝大楼穹顶的紫微星图便亮起一环,圣威将千年的雷峰塔投影熔炼成晃眼的、流动的金箔。每一帧画面都伴随着现场模拟的山呼海啸般的虚拟欢呼。
然而蔡金莹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裹紧了洗得发白的冲锋衣,肩胛骨某个隐秘的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而冰冷的刺痛,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狠狠扎入。三天前,在千里之外的江左州临时难民营,一只被辐射尘埃催生得异常凶悍的变异秃鹫撕开了帐篷,将她扑倒在地,尖锐的喙在她肩背留下了一个深可见骨的窟窿。此刻,旧伤口仿佛被天际流淌的圣辉唤醒,那冰冷的痛感不是灼热,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渗透力,像幽蓝的、带着细微结晶脉络的冰霜,正从骨头缝里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她下意识地摸向肩膀,指尖隔着粗糙的布料,似乎能感受到皮肉下异常的硬结和那深入骨髓的寒气。
圣临之下的割裂
城市的狂欢像一个巨大的、精致的泡沫,在圣辉映照下折射出璀璨却虚幻的光芒。阿里云数据中心的庞大建筑群上方,悬浮着通天教主那令人心旌摇曳的“弭兵剑冢”。那并非实体,更像是由纯粹光芒和冰冷符文构成的巨型投影。四柄传说中的古剑虚影深深刺入下方运转不休的数据枢纽,剑柄上流淌着象征“镇国护脉”的灿金符文流。这些符文被刻意放大,投射在市政府新近安装在主要路段的“智慧灯柱”上,让每一根冰冷的金属杆都披上了神圣的光彩。
其中一根灯柱脚下,立着崭新的电子标语牌,红色的光字清晰地滚动着:“四海同歌迎圣驾,钱塘永沐圣人恩”。但蔡金莹的目光却被标语牌底座附近的东西吸引了过去。那里堆满了未曾及时清理的外卖餐盒和垃圾袋,在初春的微醺温度里散发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蝇群如同微型轰炸机群,在垃圾堆上空盘旋轰鸣,它们的嗡嗡声竟盖过了城市庆典背景音中刻意营造的庄严圣乐。那刺鼻的腐臭与炫目的圣光,虚拟的欢呼与真实的蝇鸣,构成了一幅巨大的、无声的讽刺画卷。
她扛着便携的、不起眼的直播摄像机,移步到了运河边。那里正在上演另一场“神迹”——女娲娘娘的息壤融入。浑浊腥臭的运河水,在无数摄像头和市民的注视下,迅速变得澄澈碧绿,仿佛上好的翡翠。钱江新城辉煌的灯火秀被倒映在光滑如镜的水面上,形成一片流光溢彩。蔡金莹刚刚调整好机位,准备给净化后的水面一个特写,一架闪烁着红蓝警示灯的治安无人机便如同秃鹫般俯冲而下,精准地悬停在镜头前。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毫无感情地响起:“检测到未授权摄录敏感区域。根据城市庆典特别条例3.5款,二级污染水源画面禁止传播。请立即停止拍摄!”
“二级污染水源?”蔡金莹蹙眉,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目光瞥向岸边竖立的崭新告示牌,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优圣垂怜,息壤泽被,运河水质荣升甲等一级!” 无人机的警告只是重复着“禁止拍摄”。她面无表情地放下镜头,动作麻利地打开随身的储存设备,屏幕亮起,调出了三周前在同样位置拍摄的素材。画面里,水体泛着不详的灰绿泡沫,死鱼翻起白肚,泡发的鼠尸和大量沾满污渍、甚至带有暗红痕迹的废弃医用纱布随波逐流,缓缓漂过…… 那浓重的污秽感仿佛能穿透屏幕,再次扑鼻而来。
当奥体中心方向升起璀璨夺目的焰火,标志着太上老君的焚焰丹衣赐福降临夜空时,蔡金莹正走向广场东侧的出站口。烟花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另一种单调而沉重的金属敲击声。老周——那个负责这片区域保洁的老环卫工——半跪在满地狼藉的烟花纸屑和彩带里。他左腿的义肢卡在了广场地砖一道不易察觉的裂缝中,金属关节发出不正常的摩擦声。他努力想用一把锈迹斑斑的老式扳手敲打着义肢的连接处,布满皱纹的脸上全是汗水混着油灰的污迹。他的便携终端屏幕亮着,上面一行刺眼的红色警告信息不断闪烁:「检测到违章滞留核心管制区S-07,依据《杭州临时行为规范条例》,扣除信用点20分。请立即离开!」
老周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焦急,似乎并不完全理解那行字的意思,只知道那肯定不是好事。那笨拙地敲击着自己义肢、努力想把它从代表“盛世繁华”的地砖裂缝里拔出来的身影,比任何焰火都要刺眼地烙在蔡金莹的视网膜上。
蔡金莹的三重麻木
第一章:民政局的茶垢与公章
从江左州那个充斥着绝望气息和消毒水味的难民营回来才两天,凛冽的寒风似乎仍顽固地粘附在蔡金莹冲锋衣的纤维深处,挥之不去。此刻,她却站在窗明几净、恒温恒湿的杭州民政总局办事大厅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沐浴在圣辉下的整洁街道,与难民营简直是两个世界。
她把一份盖满了不同层级、不同部门红色印章的申请单,小心翼翼地推过光亮的大理石柜台。单据顶部赫然写着:“紧急特殊伤残老兵安置及义肢适配申请”,下面详细列出了那位在仙舟保卫战中失去双腿的老兵的悲惨境况和迫切需求。然而,坐在防弹玻璃后的年轻男科员——制服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用鼠标随意点了点屏幕,吐出一个词:“不全。”
“已经盖了七个章了,前线和州府的都齐全了,”蔡金莹耐着性子解释,手指轻轻点了点关键位置,“同志,这是给一位保家卫国致残的老兵申请……”
“流程就是流程。”年轻的科员终于抬眼,声音平淡得像是在朗读说明书。他手腕上戴着一串剔透圆润、隐隐有幽暗光泽流转的珠串——蔡金莹认得那材质,是极其稀罕昂贵的幽冥魂珀打磨的,据说蕴藏着滋养神魂的奇异能量。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小指微微翘起,用带着魂珀珠串的手腕侧面,毫不顾忌地在桌角那块同样亮得晃眼的智能提示屏边缘敲了敲。
提示屏无声地亮着,循环播放着一则新闻视频:新任礼部尚书周子美,那张保养得宜、白里透红的脸庞堆满了亲切笑容,在镜头前接受“清廉国度”的金色授勋证书。背景是同样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巨大横幅…… 蔡金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那做作的笑容滑落到科员桌上那个硕大的不锈钢保温杯。杯盖随意地搁在一边,杯子内壁沉积着一圈又一圈暗褐色的、油腻厚重的茶垢,几乎看不出杯子原来的颜色。那污垢如此顽固,如同附着在某种表面光鲜之下的、不可动摇的陈规陋习。
恍惚间,这厚厚一圈茶垢扭曲变形,幻化成了江左州难民营里那个蓬头垢面的老妇…… 她佝偻着身躯,紧紧抱着一个本该装着救灾物资的、印着“人道救援”的厚实袋子,但那袋子边缘已经磨破,她只能把它当唯一御寒的“被褥”,盖在自己骨瘦如柴的身体上,抵御着料峭的春寒。她的眼神空洞麻木,与眼前杯中的茶垢一样,沉淀着令人窒息的绝望和麻木。
第二章:剪辑台上的红油与替声
镜头捕捉的真实,往往在剪辑台前粉身碎骨。蔡金莹坐在“昊天镜传媒集团”那间充斥着冰冷设备嗡鸣的剪辑室里,空气混合着臭氧、灰尘和某种化学清洁剂的味道,让人头昏脑涨。巨大的显示器上,是她精心拍摄的江左州画面素材,此刻正在被一双熟练却毫无感情的手解剖、替换、覆盖。
一个她冒死拍下的珍贵镜头: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在已成废墟的断佛寺(曾是当地香火最盛的寺庙)前空地上,对着只剩下半截莲座的佛像残骸不停地磕头,额头在粗糙的泥地上已渗出血迹…… 画面被干净利落地一刀切断。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摆拍痕迹明显的温馨场景:在一个窗明几净、疑似重建样板房的客厅里,一位面容慈祥的老人(被特意安排了干净的衣物和红润的脸色)坐在崭新的沙发上,手中拿着一个装满食物的救灾包,对着镜头露出程式化的感激笑容,配合新插入的画外音:“灾区老人们心怀感恩,对优圣的关怀念念不忘”……
另一个她千辛万苦、趁着军官不备抓拍到的画面:在一顶临时指挥帐篷里,一位军衔不低的军官将发放给难民的、极其有限的一丁点现金彩票(一种地方发行的、聊胜于无的救济金替代品)随意地揣进了自己的口袋,脸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这个画面被瞬间覆盖上一层炫目的粒子特效,同一位置变成了这位军官伏案疾书、眉头紧锁、灯光照映在他疲惫却坚毅侧脸上的特写。旁白同步响起,是集团王牌主编陈文理那温润如玉、充满磁性和“可信度”的声音:“……基层公仆恪尽职守,在救灾一线忘我工作,灯火彻夜长明,无愧于帝国铁卫的称号……”
解说词冰冷地在声轨上滚动,歌颂着帝国的清廉与大爱无疆。
蔡金莹感觉肩胛骨的冰寒更重了,那晶化的脉络似乎又往皮肤表层蔓延了几分。她麻木地看着显示器屏幕。屏幕上倒映着她自己的脸,苍白、疲惫,眼窝深陷,像一张被生活揉皱了又被强行拉开的纸。她目光落到桌角,那里放着一桶早已冷却、被遗忘的泡面。桶口边缘凝结着一层凝固的、鲜红刺目的辣椒油,像一层血色的、僵硬的膜,隔绝了内部早已失去弹性的面条和冰冷的空气。这层膜似乎也覆盖在了她自己的感官上,让她对外界的刺激反应迟钝。
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痛从肩胛骨深处炸开,仿佛有冰棱从内部刺穿了皮肉!她闷哼一声,痛得几乎弓起腰。低头一看,冲锋衣肩胛位置的布料竟被一小簇刚刚刺破皮肤的、尖锐幽蓝的晶簇顶起了几个小点,如同怪异的汗毛根根直立。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鸿钧的意志…… 无所不在的冰冷目光,果然如附骨之疽!这晶化的痛苦就是祂降下的烙印!她咬着牙,强忍着几乎抽搐的痛楚,硬生生坐直身体,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抠紧了那层冰冷的、凝固的红油边缘。
第三章:出租屋里的浊泪与延寿晶髓
栖霞路的出租屋像一个小小的水泥盒子,隔绝了窗外的喧嚣与圣辉,也暂时隔绝了冰冷如蛆的监控感。深夜,蔡金莹独自蜷缩在旧沙发里,唯一的光源是面前那台便携全息投影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方便食品和旧书籍的混合气味。屏幕上,是她偷藏起来的,一些决不可能在官方平台上见光的“冗余素材”。
画面中,在江左州难民营临时安置点,一位神情冷厉的低级军官正在粗暴地驱赶一群试图靠近救济物资发放点的流民。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地呵斥。然而,就在他激动地转身指向某个方向时,动作幅度过大,挂在他身后破帐篷里那幅写有“精忠报国”四个铿锵大字的旧书法卷轴,哗啦一声,猝不及防地从墙上滑落下来,摔在了地上。
卷轴摊开。就在那“精忠报国”的宣纸背面,赫然粘连着一份文件!蔡金莹当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意外。她放大的镜头剧烈晃动——那是偷拍的必然——但焦点足够清晰:那是几张抬头印着“玄米资源集团”徽记的纸,标题写着“江左州Z-7区域晶矿临时开采及运输合作协议”,签署日期就在灾难爆发后的第三天!而协议金额栏那一长串令人眩晕的数字,正无情地嘲讽着那顶破帐篷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以及军官刚才还挂在嘴边的“帝国铁律”。
她死死盯着这份在“精忠报国”卷轴下藏匿的运输协议。就在这时,正全屏播放的画面突然毫无预兆地一闪、中断!投影仪自动连接了外部新闻推送信号,强制跳转到了帝国主流的新闻直播画面:
帝国中央通讯社最新快讯:[金色大字]优圣洪恩泽世!杭州赐福成功,人均预期寿命突破150岁历史大关!帝国步入永康纪元!
* [下方滚动小字,字体精致]玄米集团携手帝国医道院倾力奉献:延长人类生命极限的划时代产品——‘玄天晶髓’首次限量发售!萃取自星链壁垒精纯晶能,蕴藏不灭圣息!官方授权限购价:3000灵石\/克。首批授权体验点:[杭州湖滨玄米旗舰店]、[钱江新城生命科学院]…… 即刻登录官网预订,开启您的永生之旅! > 广告画面配合出现奢华的水晶瓶与气质高雅的中老年“体验官”容光焕发的形象。
那刺目的金色大字、优雅的宣传画面与小得几乎需要眯眼才能看清的天价“灵石\/克”标签,构成了一幅巨大的讽刺画幕,轰然砸落在蔡金莹眼前。她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试图驱散那窒息感。手却不自觉地、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力量,死死按住了左边肩胛骨。隔着薄薄的睡衣,那坚硬、冰冷、深入骨髓的晶簇如同一个巨大的痈疽,正在悄然膨胀,硌着她的掌心。她能感觉到皮肤被撑得紧绷变形。
白天在断桥偷偷拍下的另一幕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几个穿着附近学校制服、脸上犹带稚气的学生,正坐在湖畔的石凳上大快朵颐地吃着炸串。那油腻的竹签,那滴落下来的、混着酱料的油脂,就被他们毫不在意地压在屁股底下——一本展开的《机械飞升,半价改造体验宣传册》封面上。封面印着精心设计的女娲形象,神态无比慈悲庄严,正伸出手,仿佛要将福祉洒向人间。此刻,那金黄的、带着肉香的油渍,正慢慢在女娲那张圣洁的面庞上晕开,形成一片巨大而丑陋的污渍。学生们毫无察觉,一边吃喝一边嬉笑着争论着哪个偶像的飞升义体更酷炫……
她猛地将脸埋进膝盖,冰冷的晶簇硬结抵着她紧绷的皮肤。出租屋里死一般沉寂,只有老旧的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一滴浑浊的液体砸落在她的膝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是汗水?还是压抑到极限的泪水?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终局:晶骨映照下的盛世脓疮
优映涵最终的圣谕,终于在万众翘首以盼中响彻了杭州的每一个角落。宏大的神音在城市上空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法则般的震动感。蔡金莹被指派到湖滨步行街的核心区域,负责报道那官方称之为“万民同乐,盛世共沐圣恩”的终极狂欢庆典盛况。
湖滨银泰周边,水泄不通。无数人在帝国意志的精心安排下涌上街头。人群像是被植入了某种统一的程序,手中挥舞着统一配发的、印着优映涵圣容和“永昌”字样的小旗帜。旗杆是廉价的塑料,小旗被捏得有些变形,动作整齐却透着难以言喻的僵硬。脸上挂着经过训练的笑容,口中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眼神却像隔着一层无形的玻璃,空洞地望着绚烂的灯光秀和天上华丽的投影。狂欢的声音震耳欲聋,反而制造出一种令人心慌的真空感。
蔡金莹扛着沉重的采访仪,艰难地在攒动的人头间移动,镜头扫过那些洋溢着“喜悦”的面孔。突然,她的动作停住了。巨大的落地商厦橱窗如同天然的镜子,倒映出路边林立的奢侈品牌门店、璀璨的霓虹灯牌、穿梭如织的、衣着光鲜的男女…… 然而,这光滑的镜面上,却叠加着三重扭曲的、无法分割的镜像:
1. 镜面第一层: 在装饰着华丽灯带、播放着轻快爵士乐的星巴克咖啡馆拐角阴影里,斜倚着一个穿着破烂旧军大衣的男人。他的一条裤管空荡荡地挽了个结,另一条腿下杵着一条锈迹斑斑、明显是旧型号的简陋金属假肢。假肢上方歪歪扭扭地钉着一枚小小的、边缘磨损的勋章——“光复西凉英模”。他蜷缩在角落,头埋在臂弯里。他的脚边,那块用撕开的烟盒硬纸板做成的牌子却醒目地摊开着,上面用粗黑炭笔写着几个扭曲的大字:“求购‘黑市’止痛散,天冷旧伤疼”。
2. 镜面第二层: 不远处,一名妆容精致、穿着性感的主播正站在自拍杆三脚架前,对着手机镜头用夸张的表情和甜腻的声调尖叫:“宝宝们看!真正的圣雨福泽诶!哇噻,沾到一点点感觉皮肤都变好了呢!”她兴奋地用手指夸张地“接”向天空——那里只有干燥的夜风。她娇小的身体和精心选择的站位巧妙地挡住了身后那家药店紧闭的卷帘门。门缝里塞满了“内部装修,暂停营业”的告示。但卷帘门右下角,一张皱巴巴的纸片顽固地露着一角,依稀能看到“平价抗癌丸…… 暂停供应…… 敬请理解……”。
3. 镜面第三层: 在这一切扭曲景象的深处,在橱窗玻璃反射光影的某个幽暗角落里,蔡金莹突然在她肩上那异常凸起的晶簇反射光斑中,捕捉到了一个快速闪过的画面——就在街对面另一栋商厦不起眼的后巷入口,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高档悬浮车悄然滑停。侧门打开,一个穿着考究、面色红润、梳着背头、带着金丝眼镜、气质与周子美颇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匆匆下车,警惕地扫视四周后,迅速闪进了后巷的门内。门楣上方,一个没有任何灯箱招牌、只有身份识别器的金属门上方,嵌着一行不起眼的小字:“玄米晶能交易所(湖滨分所)- 特别通道”。
圣乐达到了**,夜空中爆开最绚丽、最壮观的礼花群,将整个湖滨照耀得如同白昼。无数人抬头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整条街。
就在这时,蔡金莹肩胛骨处的剧痛达到了顶点!那深入骨髓的冰冷与灼热并存的剧痛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猛烈爆发!她痛得眼前发黑,身体踉跄了一下。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清晰得如同在耳边炸开的——“咔嚓!”声。
那块折磨了她许久的、深埋在她骨肉中的冰蓝晶簇,终于崩裂了!
数块尖锐冰冷的碎片带着她的体温和血丝,瞬间飞溅出来,有几片不偏不倚地黏在了她手中采访仪的监控屏幕上。
奇迹般地,那几片飞溅的、沾染了血丝的冰蓝碎片,并非随意散落。它们在光滑冰冷的屏幕上摩擦、黏连,竟然如同有生命一般,诡异地聚拢、拼凑、变形!几秒钟内,一行字体古拙、边缘却透着无上威严与绝对冰冷的话语,清晰地烙印在了屏幕中央:
“尔见脓疮,
亦是疮中一脓。”
……
当炽烈燃烧的神火终于从天幕退去,圣谕的回声也在城市的钢筋丛林里消失殆尽,天光还未完全放亮。杭州,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圣临”洗礼的巨型都市,陷入了庆典过后的巨大寂静。
蔡金莹疲惫不堪地拖着脚步,最后一次经过湖滨广场的边缘。狂欢的人群早已散去,留下满地的狼藉:被踩扁的小旗、破碎的庆典饰品、倾翻的饮料杯、吃剩的食物残渣、沾满油污的包装袋……在稀薄的晨光里,这片原本光鲜的核心区,像一块被污糟了的、巨大的地毯。
唯一还在工作的,只有几台巨大的、如同钢铁甲虫般的自动环卫车。它们喷着冰冷的高压水雾,伸出巨大的滚筒刷和吸盘,不知疲倦地清理着地面的污迹。除了这些机器,几乎没有活人。
在一个不起眼的阴沟盖板旁,她再次看到了老周那辆熟悉的、老旧的环卫三轮车。他似乎又回来加班了,或者根本没离开?车歪斜地停着,那根曾卡在广场地砖里的机械扫帚,此刻竟然又被卷进了阴沟格栅的铁条之间!老周弯着腰,徒劳地试图将沉重的金属扫帚头从缝隙里拔出来。
那根扫帚卡得太死,老周的动作显得笨拙而无助。一阵刺耳的噪音响起——不是金属的刮擦声,而是扫帚柄上那个本该播放“扫刷前进”指令的、廉价的语音盒子发出的尖锐电子音:
“文明城市,禁止污秽。
文明城市,禁止污秽。
禁止污秽……禁止……禁止……”
那单调、机械、重复的电子音,在空旷寂静、弥漫着清洁剂和水雾气味的清晨街角,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