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宿命 第20章 裂谷低语

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冰冷的岩壁带着万年不散的寒气，紧紧挤压着狭窄的空间。浑浊的水滴从头顶的岩缝渗出，滴落在积水的坑洼里，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嘀嗒”声，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程默背靠着湿滑冰冷的岩石，瘫坐在一道仅容两人侧身通过的天然岩缝深处。每一次喘息都扯动着左肩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神经。大量失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寒冷正一点点渗透骨髓。他摸索着用最后一点相对干净的布条（撕自内衬），蘸着岩壁上渗下的冷水，笨拙地重新包扎伤口。冰冷的触感带来短暂的麻木，但很快又被更剧烈的疼痛取代。

他不敢放松警惕。耳朵竭力捕捉着岩缝外的一切声响。追兵的喧嚣、引擎的轰鸣，似乎被厚重的地层和嶙峋的巨石隔绝在了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只有风穿过裂谷时发出的、如同鬼魂呜咽般的低沉呼啸，以及…岩缝入口处传来的沉重、缓慢、带着某种粘稠质感的摩擦声。

那是A1。

或者说，是曾经是A1的怪物。

它庞大的身躯无法挤进这狭窄的岩缝，只能停留在入口外那片相对开阔的碎石滩上。程默能透过岩缝曲折的缝隙，看到它模糊而巨大的轮廓投射在对面岩壁上的、不断扭曲晃动的幽蓝光影。那沉重的摩擦声，是它那只晶体巨爪无意识地刮擦着岩石发出的，伴随着低沉、压抑、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痛苦嘶吼。偶尔，那幽蓝的光影会剧烈波动一下，伴随着一声更加响亮的咆哮和岩石崩裂声，似乎是它体内的能量核心再次爆发了短暂的混乱。

暂时安全了。至少，暂时摆脱了刀疤脸追兵的子弹和那该死的声波武器。但这“安全”如同建立在流沙之上，脆弱得不堪一击。外有随时可能重新组织追杀的敌人，内有这个失控的、毁灭性的“定时炸弹”。

程默闭上眼，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他强迫自己思考。混乱的画面在脑海中翻腾：

A5扑向幽蓝熔流，用身体护住A3的决绝背影…矿道中绝望的奔逃…山坳上刀疤脸车队扬起的烟尘…A1眼中最后一丝人性的光芒被幽蓝吞噬…以及那毁灭性的磁山大爆炸引发的、席卷一切的恐怖冲击波…

最后，画面定格在那冲击波扫过身体的瞬间。

那种感觉…如此清晰，又如此虚幻。

在毁灭性的能量洪流中，在濒临崩溃的意识深渊里，一道微弱的、却无比纯净澄澈的“光”拂过。不是视觉上的光，而是一种直达灵魂的感知，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明和抚慰。紧接着，那个声音…

**“…默…磁场崩解…核心…失控…向西…裂谷…”**

苏雨晴的声音。

程默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一种近乎荒谬却又无比真实的悸动。是幻觉吗？是失血过多、精神崩溃下的臆想？还是在那种极端能量场环境下，大脑接收到了某种…残留的信息碎片？

不！那感觉太真实了！那声音里的急切、担忧，甚至那一丝独特的、属于苏雨晴的冷静语调…都刻骨铭心！她提到了“磁场崩解”、“核心失控”，这完美解释了磁山那毁天灭地的爆炸和随之而来的恐怖冲击波！而她指引的方向——“向西…裂谷”——正是他们此刻藏身的地方！

这绝不是巧合！

一股难以遏制的激动和混杂着巨大困惑的暖流冲上程默的心头。苏雨晴…她还“存在”！以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她的意识并未随着磁山的毁灭而消散！她感应到了他，在剧变中向他发出了警告和指引！

这发现带来的震撼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剧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悬疑和担忧：

* **她以何种形式存在？** 是纯粹的精神意识？是与磁山残存的能量场融合？还是…像A1体内那样，被某种能量核心束缚着？

* **她如何感应并传递信息？** 那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是关键媒介？还是她一直以某种方式关注着，只是在磁山核心彻底失控的剧变瞬间，才获得了传递信息的“窗口”？

* **她的状态如何？** “磁场崩解”、“核心失控”…这些词语背后，是否意味着她也处于巨大的危险或痛苦之中？她传递信息后，那微弱的声音就消失了，是能量耗尽？还是再次陷入沉寂？

* **“裂谷”有什么？** 仅仅是一个暂时的避难所？还是…有更多与她相关的秘密？有能帮助她、或者帮助遏制A1异变的东西？

程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岩缝入口外那扭曲晃动的幽蓝光影。A1…他体内的能量核心，与磁山、与苏雨晴所言的“核心”，是否同源？苏雨晴是否也感知到了A1的状况？她指引来到裂谷，是否也包含着解决A1问题的线索？

太多的疑问，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程默的心脏。希望与巨大的未知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肩头。苏雨晴的声音如同黑暗中闪烁的萤火，给了他方向，却也照亮了前方更加深邃、更加莫测的迷雾。

“雨晴…” 程默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力量，让他混乱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无论她以何种形式存在，无论前方有多少未知的危险，她指引的方向，就是他必须前进的方向。

他必须活下去！为了找到答案，为了A1，为了牺牲的战友，也为了…那黑暗中给予他指引的一缕微光。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节省每一分体力。耳朵依旧警惕地捕捉着外界的动静，尤其是A1那沉重的喘息和能量核心不稳定的嗡鸣。他需要休息，哪怕只是片刻，恢复一点行动力，然后…深入裂谷！去探寻苏雨晴声音背后的真相，去面对那未知的命运。

黑暗中，只有水滴单调的嘀嗒声，和岩缝外那代表毁灭与痛苦的幽蓝光影，无声地昭示着短暂的平静之下，潜藏的危机与未解的悬疑。苏雨晴的低语，如同一个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谜题，驱使着程默在绝境中，向着裂谷更深的黑暗，蹒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