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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历史 > 天工开物,我在古代养妻儿 > 第150章 有限援手,保持底线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

张大山没有惊动还在熟睡的孩子们,只是简单地和同样一夜未眠、眼含忧虑的王氏交代了几句。

他从家里仔细数出了五两碎银子,用布包好,揣进怀里。

又让王氏装了小半袋糙米,和一小包他昨晚连夜挑拣出来的、具有安神、通络、或许还能缓解些疼痛的普通草药。

他知道,此行老宅,空手而去,必然会落下口实,授人以柄。

带上这点东西,既是表明自己并非完全不念旧情,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更是为了……给自己那颗在理智与情感间反复挣扎的心,寻一个暂时的平衡点。

准备妥当后,他对王氏点了点头:“看好家,等我回来。”

便独自一人,迎着清晨的寒风,脚步沉重却又异常坚定地,朝着村东头那个充满了复杂回忆的老宅走去。

越是靠近,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霉味、烟火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息,便越发清晰。

院门虚掩着,并未上锁。

他推门而入,院子里一片狼藉,比他记忆中更加破败。

几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鸡在地上无精打采地刨着食,角落里堆放的杂物散乱不堪。

堂屋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了张婆子那标志性的、带着哭腔的干嚎声,以及刘氏那尖酸刻薄的抱怨声。

“……俺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老头子眼瞅着就不行了……留下俺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娘,您就别哭了。哭坏了身子谁管您?指望那个没良心的大伯?人家现在住着新房,吃香喝辣,哪里还记得咱们这些穷亲戚……”

张大山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那刚刚因为父亲病危而升起的一丝复杂情绪,瞬间又被浓浓的厌恶和警惕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堂屋。

他的突然出现,让屋里的哭嚎和抱怨声戛然而止。

张婆子抬起那张挤满了皱纹、却不见多少泪痕的老脸,愣愣地看着他。

刘氏也停下了数落张二狗的动作,三角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迅速换上了那副假惺惺的“悲痛”表情。

“大……老大?你……你咋来了?”张婆子最先反应过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就想从地上爬起来扑向他。

“娘。”张大山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攻击”,声音平静无波,“俺听说爹病了,过来看看。”

他没有理会张婆子接下来可能爆发的哭闹,目光直接投向了里屋那扇紧闭的房门。

“爹他……在哪间屋?”

“就……就在里屋炕上躺着呢。”刘氏抢着回答,还不忘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大哥你可算来了,爹他……他怕是熬不过今天了,一直念叨着想见你最后一面呢……”

张大山没有理会她的煽情,径直推开了里屋的房门。

一股更加浓烈浑浊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屋里光线昏暗,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炕上的景象。

与昨天钱大爷描述的几乎一模一样。

张老汉直挺挺地躺在肮脏油腻的被褥里,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上毫无血色。

嘴巴歪斜着,口角残留着白色的涎沫。

一只眼睛紧闭,另一只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浑浊,毫无神采。

半边身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僵硬,显然是已经瘫痪了。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痰鸣声,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炕边地上,还有一滩未来得及清理的污秽之物,散发着刺鼻的难闻气味。

看到这般景象,张大山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狠狠一揪。

是真的。

不是装的。

这个曾经在他面前作威作福、颐指气使了一辈子的老人,如今真的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而且……是以如此不堪、如此没有尊严的方式。

那一瞬间,所有的怨恨、愤怒、警惕……似乎都暂时退去了。

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悲凉。

他默默地在炕边站了许久,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就是他的父亲。

一个从未给过他多少温暖和关爱,反而给他和他的妻儿带来了无尽痛苦和磨难的父亲。

如今,他就要这样,在污秽和孤独中,走向死亡了。

身后,张婆子、刘氏和睡眼惺忪的张二狗也跟了进来。

看到张大山只是沉默地站着,并没有立刻表现出“应有的”悲痛和“孝心”。

刘氏立刻抓住机会,在一旁用一种既悲伤又带着指责的语气说道:

“大哥,你都看到了吧?爹都病成这样了。”

“郎中说了,得用人参、鹿茸这些好药吊着命才行。”

“还得请两个妥帖的人日夜伺候着,端屎端尿,喂药喂饭。”

“可俺们家这情况……唉,别说买人参鹿茸了,就是请郎中抓点最普通的药,都没钱了。”

“二狗又是个……指望不上的。俺一个妇道人家,还得照顾娘,实在是……”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张大山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松动。

张婆子也立刻配合着哭嚎起来:“是啊,老大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现在有钱了,住上新房了,可不能忘了本啊。”

“你爹他……他就指望着你了啊。”

“你……你就发发慈悲,拿出100银子来,给你爹请个好大夫,买点好药吧。”

“就当……就当是替俺们老两口,还了你以前受的那些委屈……”

她们俩一唱一和,情真意切,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心软了。

然而,张大山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等她们哭诉完了,他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们。

“爹的病,俺知道了。”

“郎中那边……你们也不必再去了。”他顿了顿,“以爹现在这情况,就算是华佗在世,怕也回天乏术了。”

他这话虽然残酷,却是事实。

也直接打断了对方想用“请名医”、“买贵药”来讹钱的念头。

张婆子和刘氏的哭声顿时一滞,脸上都露出几分错愕和……不甘。

“那……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张婆子还想说什么。

“俺没说不管。”张大山打断她。

他将一直提在手里的那个布包和小半袋糙米放在炕边的地上。

“这里有些草药,或许能让爹走得……舒服些。”

“这米,也留下,给爹熬点稀粥吊吊命吧。”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五两碎银子的布包,将其直接塞到了张婆子手里。

“这里是五两银子。”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钱,是给爹买点药材,或者请个临时帮忙浆洗缝补的人用的。”

“也是俺……看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尽的最后一点心意。”

“除此之外,”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冰冷,“你们休想再从俺这里,拿走一文钱,一粒米。”

五两银子,对于眼下的老宅来说,也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张婆子和刘氏看着手中那沉甸甸的银子,脸上都露出了既惊喜又贪婪的神色,一时间竟忘了继续哭闹。

“还有。”张大山继续说道,目光扫过张二狗,“爹病重在床,养老送终,本就是你们这些留在身边的儿孙应尽的本分。”

“伺候汤药,端屎端尿,是二弟你这个做儿子的责任。”

“若是你们连这点都做不到,任由爹在污秽中等死,那将来……可就别怪村里人戳脊梁骨,也别怪祖宗在地下不得安宁了。”

他这番话,软硬兼施,既给了点甜头,又敲打了张二狗,将赡养老人的主要责任牢牢地按在了二房头上。

“至于俺们家,”他再次强调,“当初分家时,白纸黑字,一清二楚。”

“俺们早已是独立门户,各过各的日子。”

“以后,除了……”他看了一眼炕上气息奄奄的张老汉,“……到了真正需要俺这个长子出面的时候,其他任何事情,都请不要再来打扰俺们。”

“娘,二弟,弟妹,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不再看那三人复杂难看的神色。

深深地望了一眼炕上那个气息奄奄、不知是否还有意识的老人。

毅然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间充满了压抑和绝望的屋子,走出了这个早已不属于他的老宅。

他暗下决定,在张老汉咽气之前,每半月还是会送一斗米过来,全了这份沉重而又无奈的“孝道”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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