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村“公仓”和“公积金”那套管理条例的草案。
由周文轩执笔,小山也帮着参详了不少。
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在村口大槐树底下张榜公示了足足七八天。
这期间,张大山又领着“公社会”的几个理事,挨家挨户地去听取意见。
但凡是村民们提出的合理建议,都给它酌情添补了进去。
如此反复修改了几遍,这《青石村公仓公积金管理条例》,总算是正式定了下来。
村里头,也选出了钱大爷和张河,正儿八经地当了这“公仓”的管事。
一个掌总看账,一个负责粮食的进出库和日常看管。
豆子那孩子,更是得了重用。
他如今不仅是张家各项产业的“小账房先生”。
更成了这全村“公中”账目名正言顺的“总核算”。
他把自己从三哥小山那里学来的那些个新式记账法子。
还有从爹爹张大山那里听来的那些关于“成本”、“利润”、“折旧”的模糊念头。
都给它仔仔细细地,用在了这“公仓”和“公积金”的账簿打理之上。
每日里,水磨坊和榨油工坊那边送过来的“磨坊余利”和“油坊抽头”。
还有各项“公中”开销的流水单据。
豆子都会一丝不苟地进行核算、登账、归类。
那账簿,做得是条理清晰,数目精准,比那县城里有些铺子老师傅弄得都还要明白几分。
这日,豆子把他这段时日以来,重新核算整理过的“公中”总账,恭恭敬敬地呈给了张大山。
“爹,您瞅瞅。”豆子指着账簿上那几个用红笔圈出来的数目,小脸上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兴奋。
“这是自打咱们村水磨坊和榨油工坊开始对外营生以来,刨去各项开销、伙计月例、还有咱们先前议定的要留存的‘公共事业储备’和‘风险应急储备’之后。”
“咱们这‘公积金’账上,头一回,真正能拿出来给大家伙儿说道说道的‘纯利’。”
张大山接过账簿,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那豆子用他那手越发工整的“新式数目字”记录的进项和开支,一目了然。
最后的那个“纯利”数目,更是让他那张平日里还算平静的脸,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惊喜。
“好小子!干得不错!”张大山欣慰地拍了拍豆子的肩膀。
“这账,理得清楚!这利,也算得明白!”
他知道,是时候,该让大家伙儿都尝尝这“集体”的甜头了。
也该把这“按劳取酬”的规矩,真正地落到实处了。
他又把张河、钱大爷,还有各甲的甲长,以及“公社会”那几个理事,都请到了自家堂屋。
“各位叔伯兄弟,今儿个请大家伙儿来,是有一桩大喜事,要跟大家伙儿说道说道。”
张大山看着众人,脸上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笑意。
众人一听有喜事,都来了精神。
“张先生,莫不是……又有啥新营生要办了?”李老四性子急,第一个就问道。
张大山摆了摆手,笑道:“新营生自然是要办的,不过今儿个说的,是比那更实在的好处。”
他示意豆子将那本汇总的总账簿拿出来。
“豆子,把你算出来的,咱们村这‘公中’头一笔能拿出来分派的‘纯利’,给各位叔伯们念念,让大家伙儿都心里头有数。”
豆子应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据账簿核算,自水磨坊、榨油工坊对外营生至今,刨除各项成本、开支、以及预留的村务储备金和风险应急金之后。”
“目前,咱们村‘公积金’账上,可供首次分配的纯利为:铜钱共计一十贯又零三百二十文。”
“另有‘公仓’之中,可供分配的纯利粮食共计一百八十二石。”
这话一出口,堂屋里顿时就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的老天爷!这……这纯利竟然还有这么多?”
“一百八十多石粮食,还有……还有十多贯铜钱?这……这都够咱们村里好些人家过上大半年了!”
村民代表们一个个都惊得是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虽然也知道那水磨坊和榨油工坊生意好,可也没想到,这刨去所有开销之后,还能剩下这么多“纯利”来。
钱大爷和张河更是激动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张先生,这……这可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张大山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伙儿稍安勿躁。
“这钱粮,是咱们大家伙儿一起出力挣回来的,是咱们青石村共同的家当。”
“如今这头一笔纯利出来了,自然也该让大家伙儿都沾沾光,尝尝这集体的好处。”
“依俺看,”他话锋一转,终于说到了最关键的地儿,“咱们先前修水利、建磨坊、包括日常在磨坊油坊帮工的时候,不是都记了各家各户出的‘工分’吗?”
“俺的意思是,咱们这头一回分红利,就得按照这‘工分’来。”
“那就是,按劳取酬,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
这“按劳取酬”的原则,先前在“约法三章”的时候,张大山就已经跟大家伙儿提过了,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如今,这白花花的银子和沉甸甸的粮食就摆在眼前,要真刀真枪地开始分派了,众人心里头那份激动和期盼,自然是更加强烈了。
“张先生,您说的是!就该按工分来!”张河第一个就站起来表态。
“谁出力多了谁就多得,这最是公道不过了!这样往后村里再办啥集体营生,大伙儿干活的劲头,肯定也更足了!”
钱大爷也捻着胡子,连连点头:“是啊,这法子好。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才是能让咱们这集体长久兴旺下去的根本啊。”
有了这两位在村里最有威望的人带头。
其他几个村民代表和甲长,也都没有异议,纷纷表示赞同。
“那……张先生,”李老四有些期盼又有些忐忑地问道,“这工分,先前记是记了,可这一个工分,到底能值多少钱粮呢?这要是算不清楚,怕是……也容易出乱子吧?”
这确实是个关键问题。
张大山点点头:“老四哥问到点子上了。”
“这具体的‘工分’值多少,还有这‘分派’的比例,确实得有个明明白白的章程。”
“俺的意思是,咱们这头一回,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
“可以先拿出这‘公中’纯利的……比如说,拿出个四成,来给大家伙儿分红。”
“剩下的六成呢,还得留着,做咱们村的‘公共事业储备’和‘兴办新营生’的本钱,确保咱们这‘公家’的底子越来越厚实。”
“至于这一个工分到底能折算多少钱粮,咱们就得把这拿出来分红的总钱粮,再除以咱们村这段日子以来,所有参与集体事务的人积攒下来的总工分数。”
“这样一算,不就能算出每个工分大概值多少了吗?”
“当然,这具体的数目,还得请豆子那孩子,仔仔细细地,帮着咱们核算清楚。”
“到时候,把各家各户的工分数,还有这每个工分能分到的钱粮数,都清清楚楚地写出来,张榜公示。”
“谁家该得多少,都一目了然,谁也不能有话说。”
他这个“先定总额,再算单价,最后公开透明”的法子,可以说是既兼顾了集体的长远发展,又最大限度地保证了分配的公平和透明。
也让那些原本还有些担心“算不清楚”或者“分不均匀”的村民们,彻底放下了心。
“好!张先生这法子,俺们都服气!”
“就按您说的办!咱们都信得过您,也信得过豆子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