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门卫是一位看上去上了年纪的老头,光是看着那似睡非睡的浑浊眼神,就知道这样的人肚子里一定没什么值得询问的事情。
更何况他看上去也并不热情,怠惰到像极了一个做了几十年前台接待的公务员。
除了有气无力地回应两句外,哪怕林衣的打扮确实不太像正常人,甚至不像是个人,但这身为门卫的老头,看上去都没有主动找他攀谈和询问的念头,就打算这样让他过去了。
在林衣看来,这家伙身为门卫的作用,堪比那【是否已满18岁】弹窗中的“否”选项。
周围似乎有几道不太友善的目光扫过他的身体,这小镇入口附近的居民摆出了这幅不欢迎外来者的样子,让林衣心中刚升起的找俩路人进行问话的念头也随之打消了。
虽然那个驱逐舰给的备注很符合林衣渴望去找人碰个瓷然后塔塔开的心意,但是在找到好兄弟前还是尽量收敛一下:这小镇万一是仇恨连锁的,杀一个还得把镇子全突突了,那得多浪费时间。
而且这明明是大白天,但空中却是灰雾迷蒙,看不见一丝阳光,整体氛围感完全就是恐怖电影里那种随时都有可能刷怪的环境,诡异得紧。
整个小镇仿佛缺失了色彩一般荒凉,周围那些路人看上去都像是套着皮囊的行尸走肉一般麻木,看上去不像是好搭讪的样子。
人生地不熟,想要打听情报,根据在地球上那些小说游戏跑团的经验,那就只能选择在酒馆之类的能用钱办事儿的地方了。
他沿着这条平整又宽敞的大理石街道不断向前走去,很快就看到了一家与小镇画风又格格不入的,招牌上写着“黑水溪”三个金黄色大字,边上还画了个啤酒涂鸦的酒馆。
小麦色与绿色的装饰虽然不算亮丽,在这没什么颜色的地方,却也像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他大大方方地从敞开的正门走了进去,毫不在意周围那些打量他的惊异目光。
偌大的酒馆内,客人却也不多,就只有四五桌,空置了不少桌椅位置。
林衣直接走到了最里面的吧台边坐下:
“老板,我想打听关于这新镇长的情报,他家住哪儿?然后就是最近有没有一些怪事,比如邪教徒作祟什么的,倘若有人发布了讨伐委托,那我上哪儿可以去接到这种的任务?”
不需要好兄弟派人来接自己,他打算自行前往,就设计一次“哈哈,没错是我,你爹带着滥强人物卡穿越过来救你啦!”的突然重逢场面,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惊喜。
但他的这个问法着实有点太过贸然,于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前,这位西装履革,正经打扮的酒馆老板,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答。
其实就在老板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见到林衣直冲自己来的时候,内心也是一个咯噔:这家伙是哪里来的狂徒,难道是敌对教派的高阶信徒?
林衣在这个各路教派分而食之的小镇上,开口就是一句“我要讨伐邪教”。
这发言听着就像是“我想要一顿毒打,把你们这儿最强的统统叫过来,今天我和对面必没一个”一样,换谁来心里都瘆得慌——毕竟自己连超凡者都算不上,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老板扪心自问一下,自己虽然不是超凡者,但也是“隐士”教派的候鸟,算不算对方眼中的“邪”教徒啊?
但如果这不是一个玩笑的话,看他这幅诡异的打扮,想必背后一定也有着不小的势力。
趁着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先试探一下,看看是不是自家教派的死敌吧。
他礼貌地接过了林衣问话时递来的那枚可以说是莫名其妙的银币,擦拭着酒杯开口反问了他三个问题:“年轻人,你是从哪里来的?是怎么才能在没有引路人的情况下找到这儿的?你口中的邪教徒指的又是哪个势力?”
而面对老板对他身份的合理质疑,身着这对这儿来说称得上是奇装异服的林衣立马摆出了一副“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的表情,对着柜台前的那位调酒师打扮的帅老头,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长剑。
“你问我的来历?呵呵,那你看来对我的武器有所不知了,此剑名为赤霄,乃是我大灵峰相剑门3000年世代传承之物,后来一路辗转反侧落到了龙门,被我师傅所得到。”
他其实写这张人物卡时只想着战斗,人设这块就偷懒得很,背景故事的框框里一句没写,直接勾选了卡上那个贴心的“我自愿服从背景调剂”的选项。
跑团嘛,人物卡的背景故事本来全靠自己编。
现在自己都穿越进来了,我的背景故事岂不是张口就来?
我现在都穿越了,那想必在我在这个世界被分配到的身份,一定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孤儿吧!
老板也没白收他的钱,便恭敬地拿出了一杯饮料摆在他的面前:“那为何现在又到了你的手里,难道您这是刚刚出师,便想来这边试试本领?”
他脑袋里闪过了十二大势力,但没有一个叫“大灵峰相剑门”的,心下便松了半口气。
也不能那么确定对方不行,毕竟这里是“神弃之地”,敢在这儿孤身一人乱跑的,多少手里带点本事。
林衣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把口袋里另一枚银币大大方方地拍在桌上,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在DND游戏中,还有贫穷到下不起馆子的冒险者,放到现实也一样,一顿饭钱而已,哪还能少了这些npc的?
他继续讲述着自己刚刚没说完的故事:“别介,等我把故事讲完哈,它现在之所以在我这儿,说来话长。”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葬送的冬O莲》”
“故事的开头,便是又要说回到当年那场闹得轰轰烈烈的私奔,我的祖师爷七星龙渊和六花精冬雪莲为了爱情叛逃师门,打算去东洋看撒库拉盛开。”
“还记得,那天的雨下得很深,下得那么认真♪~这该死的天气变化无常,全家在除外区反复横跳,后场贴纸更是令人火冒三丈......”
老板此刻的脑子里是空的,从故事的名字开始,他这只是凡人的大脑,就已经处理不了接下来的中文字含义了。
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说到一半甚至还有唱起来的部分!
只可惜林衣这故事正说到**处呢,只听大门口传来了砰地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故事的氛围也就被打破,只能在这个尴尬的地方戛然而止,也间接地拯救了老板那已经沸腾的脑细胞。
只见一伙凶神恶煞之徒走了进来,腰间别着危险的火枪,明晃晃的弯刀张扬的握在手上,找茬的意味非常明显。
不知是武器的金属味还是他们身上那挥之不去的浓郁血腥味,一同随着凌冽的冷风被吹入这酒馆之中。
酒馆内的氛围瞬间冻结住了般,再也没了刚刚的热闹,那些本就为数不多酒客全都噤了声,又仿佛是受了寒一般拉紧了衣服和帽檐,似乎是不愿意卷入这麻烦事,就连桌上的食物也没有吃完就匆匆放下了钱币,低下头绕着道从侧边的小门离开了。
这一下子,酒馆大厅内瞬间变得安静而空旷,只剩下了林衣,老板,还有独自坐在角落里的,一位穿着一身裹着严严实实的漆黑色军袍的少女。
银灰色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垂至腰间,赤红色的双瞳认真地注视着手中的食物。
在这个充斥着陈旧腐朽气息的小镇上,她的清冷气质,就像夜空下燃烧的火把一般耀眼动人。
林衣评价为:哪怕是她的生活照片,也是可以去群里抵搬史税的惊艳。
一伯昏!
【随机异性开局陪伴盲盒(5点)】
【效果:你会很快遇见一位特殊的异性,她与你有着大致一样的目的。】
【备注:接下来,你将见识到超乎想象的狂野炫压抑。】
不是,系统,这哥时候弹出如此神奇的技能备注,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林衣觉得自己这能力冒出来的备注很莫名其妙,仿佛是一个等在转角阴影处的暴徒。
就等着他在地上捡到钱后哼着小曲路过时,给他脑门上狠狠来一锤。
而最恶心的是,对方根本不是为了劫财劫色,就是单纯地看他太开心了,所以想敲他一锤。
虽说这个异性他很满意吧,但还是不得不吐槽,这系统送来的角色还真是挺随机的,她就连画风都那么与众不同,像是生怕自己不知道这是技能给安排上的。
赫赫,这种二刺螈风格的家伙,怎么可能会自然生成在这种地方?
他一甩自己背后那“帅气”的披风,暗暗腹诽:要不是她是系统安排的,正经人谁穿成这样来这鬼地方?
那群人中走出了一位刀疤脸,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后,沿着桌子将那些食客留下的钱币毫不客气地扫入囊中。
老板似乎是对他们的威胁无动于衷,淡然道:“各位,可别忘了,至少在这里,还是我们【隐士】的地盘。”
那为首壮汉边上一位小弟大喝道:“隐士又怎么了,难道你们不欢迎我们这些来自【铁王冠】的客人么,你主人是怎么教你说话的?”
见老板冷哼一声后不再吱声,似乎是处于弱势的立场,于是壮汉一行十人,便毫不客气地呼啦一下拉开中央的椅子坐下。
为首的疤面男子扯开嗓子大声嚷嚷,似乎是故意要让所有人听见一般:“据说咱们这新镇长要解除与咱们帮派的保护合同,说是把这笔钱用来请了一位除魔专家,兄弟们怎么想?”
周围的小弟应和着:“那他真是活腻了,还除魔专家?我呸!真是不知死活!没有我们,这帮刁民会乖乖听话?那破镇长连超凡者都不是,还幻想着可笑的除魔卫道呢。”
“大哥,我听说这专家已经进了小镇,老大已经派人盯好了,马上就给他剁成肉馅,包成馅饼,和脑袋一起送去那个镇长那边,亲手喂他全部吃下去,然后再去找他谈要不要续约的事儿。”
“要我说,还是换个新镇长来的痛快,大当家的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杀了?”
那位为首的大哥瞥了眼还在擦拭酒杯的老板,故意抬高了声音道:“哎,这你们可就不懂了,咱们这破地方历代的镇长,那其实都是我们顶上【铁王冠】的大人物钦定的祭品,其他的路边野狗哪里敢动狮子的猎物?”
说完,他发现了吧台那边的林衣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里,对着他怒目道:“新来的家伙,看什么看!没听说过我们铁卫帮么?再看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老板心中一喜,没想到这群没脑子的家伙在这里豪横惯了,竟然替自己撞上了这个不知深浅的茬子,成了代为试探的出头鸟,那感情好啊。
但在林衣眼中,此等外貌凶狠之人,却用了宛若新手经验包一般的登场方式,显得不伦不类。
心中觉得这副本的开场模组简直毫无新意的林衣,也懒得废话,便是作势就要起身试试自己现在的强度。
但他屁股才刚从椅子上起了一半,只见一个装满了钱币的袋子从空中划过,精准地落在了他和老板中间柜台上。
淡漠的声音从角落飘来:“买单,赔偿。”
赔偿?
下一刻,一道赤红色的火焰穿梭过整个酒馆,一路上的桌椅锅碗全部破碎,最终连同那位刚刚站起身来冲着林衣大喊的男人胸口贯穿,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后,发现那位角落里的少女不知何时来到了那群悍匪的桌边。
她一甩腿,踢散了洁白小腿周围腾升的火焰,将那具胸口已经被踢碎、口吐血沫的焦黑尸体一脚踢开,双手撑住桌子,环视着这群还没回过神来的凶神恶煞之徒。
“露世,除魔专家。”
少女面无表情地伸出大拇指,轻轻擦过自己精致的小琼鼻尖,将血迹抹去,眼神宛若在看一堆尸体一般冷漠。
林衣心里有些小小的尴尬,屁股重新坐了下去:原来那群悍匪口中说的除魔专家指的不是自己啊。
他也在回味刚刚露世那一踢的风采:那一脚龙腾踢有点帅啊。
这个技能他在规则书上也曾看到过,但购买的价格是20点自由强化点,数据记不清了,反正肯定不强,不值得自己购买。
依稀记得纸面文字上叙述的效果,是用一个【主要动作】来换火伤 位移的效果。
抛开画风角度的加成,从桌面游戏回合制战斗只看的数值的角度来说,性价比并不高。
但穿越后变成现实的话,有了画风的加持,看上去还挺不错呐。
边上一位壮汉伸手刚摸到自己腰间的刀把,他的喉咙就眨眼间塌陷了下去,身体似乎都没反应过来一般,断口处的血液过了一秒才喷涌而出,他捂着喉咙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露世缓缓将被血液染红的指尖收回,一个抬膝掀飞了整张桌子,再猛地一踏地面踩住了桌下踢来的两把靴刺,这一脚落地如千钧坠下,踩得整个酒馆都猛地震动起来,连带着打算偷袭的两人脚骨碎裂,吃痛地叫喊起来。
周围的瓶瓶罐罐从桌上接连砸落,丁零当啷响成一片,在这一片混乱的破碎声中,突然响起了清脆的铁链绷紧声,只见露世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漆黑色的双截棍,带着呼呼风声挥成一片铁网,眨眼间就敲碎了三个脑壳,红白之物散了一地。
双截棍的铁链绞索缠住了两把长刀,她轻蔑地冷哼一声,一推脱手的双截棍,将两人震得后退半步,手上突然冒出三把飞刀向着背后反手投掷而出,飞刀如炮弹般贯穿身后大汉的胸膛,她将尸体拉到身前猛地一砸,带倒了那两位拿刀的敌人,抬腿踏踏两下,一人一脚把头颅甚至是下面的地板都给踩碎,下手狠辣果断、毫不留情。
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刀疤男子也是个狠角色,他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枪管巨大的手铳,黑洞洞地枪口直指露世的小脑袋。
“臭娘们儿,你死定了!”
手指扣动扳机,枪口喷出火焰。
砰!噹!喀拉!
少女单脚站立,将踢碎胸膛的鞋尖缓缓收回,她的双手在空中画圆,掀起一层火焰的屏障,而那一枚子弹则是被她的屏障给挡开,向着原先的方向飞出,贯穿了那个刀疤的脖子后,进而又打穿了他身后的一个酒桶。
她轻描淡写地应对所有的攻势,任凭眼前的尸体缓缓倒下。
干掉了所有的悍匪后,她转过身子看向了林衣的方向,上下打量了他的打扮,对着他伸出了食指的指甲盖进行了一个像是“扫描”一样的动作,然后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眼神,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似乎是等着他开口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干什么,难不成这一言不合就杀了十个大汉的凶娘们儿,是盯上了我的世界限一的水仙女无料?
好眼光,但这可不卖!
林衣不着痕迹地伸手把胸口的徽章给挡住了。
而在这位露世小姐的眼中,林衣手掌挡住的地方,弹出了这样一排提示。
【二刺螈徽章.水仙女人鱼】
【物品介绍:自身具有“牌佬”特质的人群所爱不释手的收集品之一,与限量版“青眼白龙卡”齐名。】
这npc身上好像带着个不明意义的东西,或许是隐藏任务的收集道具,凑齐一套会有奖励?
以后有机会再入手吧。
露世将目光收回,看样子也没有想和林衣进一步交流的意思,而是回过头捡起地上的双截棍,背过身子挥了挥手,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了。
正当她打算就这样跨过一地尸体,潇洒地踩着血泊出门离开时,从一开始就躲在柜台后面全程没有出声的老板,在听见外面没了动静后,便立刻从下面钻了出来。
他看了眼酒馆内的满目狼藉,先是愣了一下,突然便像是发了疯似从手边抄起酒瓶,直接把这些看上去价格不菲的酒砸在地面的尸体上。
紧接着他飞快地抄起边上燃烧的蜡烛,作势就要丢过去。
但边上的林衣眼疾手快,好心的他阻止了老板这看似大火烧老鼠,一冲动悔一生的举措,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老板你是破械玩家吗,连自己的场都炸啊,他们已经死透啦。”
刚刚就连酒馆里火并死人都非常淡定,看样子后台很硬的老板,此刻竟然在浑身微微颤抖,额头上满是冷汗,被林衣抓着的手也异常地冰冷。
他死死地盯着墙上的时钟,对着他们大喊道:“你们这些外来者根本不懂这里的规矩,怎么可以这样毫无准备地杀人!快松手!”
说实话,他这宛若人格分裂一般的前后矛盾,让林衣和露世都有点不明所以。
但是在墙上的时钟秒针转完一整圈后,老板突然就放弃了挣扎,颓然地坐倒在了吧台椅子上。
“完了,来不及了!”
很快,林衣就意识到他说的“规矩”是什么了。
一阵诡异的吟诵声响起,念诵起两句诗句,这声音仿佛来自于每个人的体内一般直入脑海。
【永远长眠的未必是死亡。】
【历经奇异万古的亡灵也会死去。】
只见一阵黑雾从地面蔓延起来,缠绕在地上那些破破烂烂的尸体之上,下一刻,地上的10具尸体竟然重新动了起来。
老板的颤抖嘴唇内缓缓吐出一句话:“是【无眠者】的不死诅咒,它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人!”
林衣的手搭在了剑柄上:“你这给我干哪儿来了,这是在小镇里养蛊呢?什么铁王冠、隐士、无眠者,老板我就想问问,这小镇到底谁家说了算啊?”
老板的沉默不语,让林衣反而松了口气:
太好了,不管是谁,反正肯定不是兄弟这个新镇长说了算,这下自己心里平衡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