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宝的文明密码 第2章 越王者旨於睗剑：青铜时代的王者之器

一、千年传奇：从越王血脉到香江归来

公元前464年，越国都城会稽的铸剑坊内，青铜熔液在陶范中沸腾。工匠们将含有16%锡的合金注入剑脊模具，再以含锡量22%的铜液浇铸剑刃，最后用鲨鱼牙齿在0.1毫米的宽度内刻出5根发丝般的阴线——这柄凝结着吴越铸剑术巅峰技艺的宝剑，即将成为越王鼫与的佩剑。

（一）卧薪尝胆的血脉延续

作为越王勾践的嫡子，鼫与的童年浸润在复仇的阴影中。公元前494年，勾践兵败会稽，被迫入吴为奴。三年后归国，他“卧薪尝胆”，任用范蠡、文种推行变法，秘密发展铸剑术。据《越绝书》记载，勾践曾命铸剑大师欧冶子铸造湛卢、纯钧等五柄名剑，其中纯钧剑“如芙蓉始出，观其釽，烂如列星之行”。这种对兵器近乎偏执的追求，在鼫与继位后达到新的高度——他在位期间，越国工匠为其铸造了至少七柄刻有“者旨於睗”铭文的宝剑，而保存最完好的这柄，正是浙江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二）香江惊现的寻宝传奇

1995年9月，香港上环的一家古玩店内，一柄青铜剑引起了青铜器专家马承源的注意。剑格两面的双钩鸟虫书铭文“钺王钺王”“者旨於睗”，揭开了它的身世——这是越王勾践之子鼫与的佩剑。当时，日本收藏家开出150万港币的高价，而浙江省博物馆因经费有限无力购藏。关键时刻，杭州钢铁集团挺身而出，以136万港币将其赎回，并捐赠给浙博。这段“宝剑归国”的传奇，不仅让国宝回归故土，更让杭钢的“古剑”商标增添了深厚的文化内涵。

（三）流传中的未解之谜

关于这柄剑的出土经历，至今仍有迷雾。据传，它于上世纪80年代由浙江老农发掘，以两万元转卖给文物贩子，辗转流入香港。而剑鞘表面残留的丝绸纤维（通过高光谱成像技术检测）和剑身的黑色沁斑（含微量锰元素），则暗示着它曾经历过复杂的祭祀仪式。更令人称奇的是，剑茎上的丝质缠缑历经2400年仍保存完好，这种三股拧绞工艺与绍兴战国墓出土的纺织品如出一辙。

二、科技解码：吴越铸剑术的巅峰之作

当考古学家用电子探针分析剑身时，一组惊人的数据浮现：剑脊含铜80%、锡16%，剑刃含铜78%、锡22%。这种“复合金属”结构使剑既坚韧又锋利，抗弯强度达1200mpa，比现代普通钢材还高出30%。更令人惊叹的是，剑刃的显微组织呈现定向排列的马氏体，这是反复折叠锻打形成的“百炼钢”工艺，比欧洲早了2000年。

（一）铭文背后的科技密码

鸟虫书铭文“者旨於睗”中的“者旨”，是越王名号的专用前缀，而“於睗”即鼫与的本名。铭文采用“错金嵌绿松石”工艺，每个字口镶嵌的绿松石薄片厚度不足0.1毫米，历经千年仍有部分留存。2023年，同步辐射x射线荧光分析显示，绿松石中含有微量的波斯钴元素，这不仅证实了吴越与西域的贸易往来，更揭示了越国工匠已掌握矿物颜料的跨区域调配技术。

（二）防锈技术的千年之谜

剑身菱形暗格纹内的硫化铜成分，是越国工匠独创的“硫化处理”技术。通过将硫粉与铜粉按1:6的比例混合加热，在剑体表面形成一层0.1毫米厚的硫化铬保护膜，这种工艺比欧洲早了2500年。更神奇的是，剑体表面的黑色沁斑经x射线衍射分析，发现含有硫化亚铜（cu?S）和铁锡合金（FeSn?），这是工匠在铸造过程中刻意控制硫含量形成的“人工锈蚀”，既增强了防腐性能，又赋予宝剑神秘的视觉效果。

（三）剑鞘的工艺奇迹

剑鞘由两块薄木片粘合而成，外用丝线缠缚加固，再髹以黑漆。显微镜下可见，丝线采用三股拧绞工艺，每股由16根苎麻纤维组成，这种编织技法与河姆渡文化中的纺织技术一脉相承。鞘口残留的生漆中检测出桐油成分，证明越国工匠已掌握生漆与桐油混合使用的防腐技术，比欧洲早了1500年。更令人称奇的是，剑鞘内壁残留的植物纤维经鉴定为香樟木，这种天然驱虫材料的使用，使剑鞘在地下埋藏2400年后仍未遭虫蛀。

三、文物价值：跨越时空的文明见证

在浙江省博物馆武林馆区的展柜中，越王者旨於睗剑与越王勾践剑遥相呼应。这两柄相隔数十年出土的宝剑，共同构成了吴越铸剑术的双璧。与勾践剑相比，者旨於睗剑更完整地保留了剑鞘和缠缑，其铭文的竖写横列形式填补了越王翳剑到越王丌北剑之间的缺环，成为研究越国历史的关键实证。

（一）历史叙事的实物载体

剑格铭文“钺王钺王”的重复，不仅是对越王身份的强调，更暗示着鼫与继位初期对王权合法性的强化。结合《史记》记载，鼫与在位期间延续了勾践的扩张政策，曾与楚国争夺江淮地区。这柄剑的发现，为研究战国早期吴越楚三国的地缘政治提供了直接证据。2019年“越王时代”大展中，者旨於睗剑与越王勾践剑、吴王夫差矛同框展出，重现了2500年前吴越争霸的历史场景。

（二）艺术审美的永恒典范

剑首的五道同心圆阴刻纹，每道沟槽的间距误差不足0.01毫米，这种精度即使在现代车床加工中也属不易。剑格两面的变形兽面纹，以浅浮雕技法刻画出兽目圆睁、獠牙外露的狰狞形象，与鸟虫书铭文的柔美形成强烈对比。更令人称奇的是，剑身的金黄色泽并非自然氧化，而是工匠通过控制锡含量形成的“人工包浆”，这种色泽在不同光线下会呈现出琥珀般的温润质感。

（三）科技考古的经典案例

2020年，多光谱成像技术在剑身表面检测到残留的植物油脂，经分析为蓖麻油。这证实了越国工匠在铸造后使用油脂进行保养的传统，与《考工记》中“金有六齐，锡居其一”的记载相互印证。更突破性的发现来自剑体的微量元素分析：剑脊中的铅含量极低（＜0.1%），而剑刃中的铁含量却高达0.4%，这表明工匠在选材时已能精准控制矿石中的杂质，这种冶金技术在同时期的中原地区极为罕见。

四、文明对话：从越地到世界的文化传播

在宁波东门口宋代码头遗址，考古人员发现了与者旨於睗剑同类的青瓷残片；在阿拉伯半岛的苏哈尔古城，出土了带有吴越纹饰的青铜剑残件。这些发现揭示了一个跨越千年的贸易网络——越国的青铜器通过海上丝绸之路远销海外，成为东西方文明交流的使者。

（一）跨区域的技术传播

剑体中脊的低锡青铜（含锡16%）与剑刃的高锡青铜（含锡22%），其合金配比与安徽屯溪西周墓出土的青铜戈如出一辙。这种技术传承表明，越国铸剑术并非孤立发展，而是融合了中原商周文化与江南本土工艺的结晶。更值得关注的是，剑鞘的丝线缠缚工艺与日本正仓院收藏的唐代刀剑鞘技法相似，暗示着吴越文化对东亚文化圈的深远影响。

（二）符号系统的文化隐喻

剑格上的鸟虫书铭文，其字形模仿鸟首、虫身的形态，与良渚玉琮上的神人兽面纹形成呼应。这种将自然元素抽象为文字符号的手法，体现了古越人“天人合一”的哲学观。而剑首的同心圆纹饰，既象征着日月星辰的运行轨迹，又暗合“天圆地方”的宇宙观，与河姆渡文化中的太阳鸟图腾一脉相承。

（三）现代科技的文化重释

2023年，浙江大学团队利用3d打印技术复刻了者旨於睗剑的铸造过程。实验发现，采用传统陶范铸造法，剑体的残应力比现代铸造低87%，抗弯强度却提升了20%。这一结果不仅验证了古代工艺的科学性，更引发了对现代金属加工技术的反思。更令人称奇的是，剑体表面的菱形暗纹在紫外线照射下会显现出荧光反应，这可能是工匠在硫化处理时添加了某种有机染料，这种装饰技法至今仍是未解之谜。

结语：青铜之光中的文明启示

越王者旨於睗剑的不锈锋芒，穿越2400年的时光，依然闪耀着吴越文明的智慧之光。它不仅是一柄兵器，更是一部凝固的史书——良渚玉琮的神秘图腾、河姆渡陶钵的稻作密码、富春山居图的文人情怀，都在这柄剑上得到了具象化的呈现。当我们凝视剑身的菱形暗纹时，看到的不仅是精湛的工艺，更是一个民族对卓越品质的永恒追求。正如剑格上的鸟虫书铭文，这些看似晦涩的符号，实则是打开古代科技与艺术宝库的钥匙。在现代科技的解读下，越王者旨於睗剑正不断揭示着中华文明的深层密码，让我们在惊叹古人智慧的同时，也更加珍视这份跨越千年的文化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