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绾姝翌日睁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她坐起身,问守在床边的梨月道:“什么时辰了?”声音略带嘶哑。
梨月递上一杯清茶,“刚刚辰时初,还早,小姐再睡会儿吧。”
谢绾姝摇头,“二爷那边,我们昨日已经一下午没有露面,今日不能再晚去了。”
说罢,她利落地起身,一番简单的收拾后,便出了门。
谢绾姝跨进裴羡之房中的时候,裴袁氏和柳扶夕正围在裴羡之的床前。
床边,还有个精瘦的老者,一副郎中的装扮,正与她们交代着什么。
屋内,除了他们,还有一人,是裴凛川。此时,他正要离开。
一进一出的两人在屋子的门口处相遇。
他倒没同她说什么。只是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似乎藏着不可言说的秘密,让人琢磨不透。
谢绾姝垂下头,翁声喊了句“大爷”,之后,便站到了一旁,为裴凛川让路。
裴凛川也站定,似乎有话要说。
这时,听到谢绾姝声音的裴袁氏转过头来。“姝娘来了,快进来。”
“是,夫人。”谢绾姝应了声。却又退后了些,示意裴凛川走快些。
裴凛川倒也听话,从善如流的迈开腿脚,蹭着谢绾姝的身侧便出了房间。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充裕了些。
谢绾姝深吸一口气,抬脚继续往里面走,却撞见裴袁氏一张异常严峻的脸。
“磨磨蹭蹭的,怎么二爷的伤,你是一点儿也不关心吗?”
与方才的和颜悦色竟是完全不同。
谢绾姝心中一阵忐忑。脚下的步子不由放缓。
“不,不是,姝娘当然关心。”谢绾姝辩解了两句,赶忙往前凑。
“二爷,你今日好些了吗?”
裴羡之拨开挡在眼前的柳扶夕,看向走过来的谢绾姝。
露出笑颜。“今早起来便没那么疼了。而且大哥带来的郎中说,我的虚症已经痊愈。”
谢绾姝的心里忽然搁楞一下。她无措地眨了眨眼,又迅速调整回来。
注意力全在裴羡之身上的裴袁氏和柳扶夕自然没有发现谢绾姝的异样。
“只是......”裴羡之话锋一转,眼中涌起无奈,
“那郎中也说,我这腿不易治好,需要以夹骨法束缚上百日,方有可能不留祸患。”
虽然此法并不会太遭罪,可是,夹骨百日,就意味着这百日来,又不便于行夫妻之事。
“需要夹骨?还要百日?”
谢绾姝看向裴羡之的腿,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摔,竟有这样严重。
裴袁氏明显对谢绾姝的反应不满,深深地剜了她一眼。
又转向裴羡之,柔声地哄道:
“二爷不是说,大爷带来的人,二爷信得过嘛!不过百日而已,为了能够保住这条腿,二爷就再忍耐忍耐,可好?”
昨日午后,裴羡之将裴袁氏找到的一众郎中全都赶出了门。
裴凛川找来的这个郎中,已经是裴袁氏心底最后的希望了。
柳扶夕也在一旁帮腔:
“到时候,奴家在一旁侍奉着二爷,日日为二爷跳舞唱曲儿,保准不让二爷发闷。二爷就同意了吧,好吗?”
裴羡之对他们的话一概没理,只直勾勾地盯向谢绾姝,问她道:
“姝娘,这事儿,你怎么想?”俨然一副只愿听从她的意见的模样。
众人的目光向谢绾姝看来,谢绾姝只觉头皮发麻。
她似乎变成了那会勾人的妖精,吸走了裴羡之的魂儿,让他连自己的身体健康都全然交给了她。
迎着裴羡之灼热的眼神,谢绾姝吞吐了好一阵儿,“二爷,你还是......听郎中的吧。”
裴羡之气闷,“原来姝娘并不想我。我还以为,你同我一样焦急呢。”
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异常精彩。
谢绾姝更是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地道了句:“二爷的身体,才最为重要。”
裴袁氏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既如此,事情便这样定了。事不宜迟,这就开始吧,郎中,那便辛苦你了。”
说罢,便领着众人往屋外退去。
谢绾姝跟在裴袁氏的身后转身,刚迈开步子,裴羡之又将她叫住,
“姝娘,今夜起,你要不要搬回来住?”
当时,将谢绾姝分到东侧院去,也是因为两人不便同房。
如今,他的虚症好了,也是时候回来了。
然而,裴袁氏直接厉声拒绝。“那怎么行!二爷的腿尚不方便,还是待完全康复之后吧。”
方才,裴羡之看向谢绾姝的眼神,裴袁氏看得分明。
这样的情形之下,她怎么敢把谢绾姝往裴羡之的身旁放。
如若裴羡之当真忍不住做些什么,碰到了伤处,落下病根,那她可真是连哭都没有地方哭去了。
“娘亲,我这腿伤了,身边也得有个侍奉的人才是啊!”裴羡之不满地道。
“这你不用操心,我自然不会让二爷无人可用。”
裴袁氏说着,拉起谢绾姝就往外走。生怕她会因为有裴羡之给撑腰,就强赖在屋子里不走了一般。
郎中为裴羡之束缚夹骨的时候,其他众人,便全都等在门外。
到了屋外,裴袁氏就大力地甩开了谢绾姝的手,
警告她道:“这几日,少在二爷的眼前晃悠。惹得二爷心燥。”
谢绾姝稳住身子,揉了揉微微泛红的手腕。
正要说话,喉间,又隐隐有了酸意。只得将话咽回。
裴袁氏见她不答话,心里的那团火烧得更旺。
“你也别说什么担忧二爷身体之类的话,二爷这儿有的是人照顾,不用你操心。”
还未等谢绾姝应声为自己辩解,站在一旁的柳扶夕插进话来。
“夫人,姐姐也不好一直不露面的。时间久了,二爷心中难免会有想法,到时候,二爷与你离了心,岂不是得不偿失。”
裴袁氏长叹一声,“倒也是这么个理。”
她又看向谢绾姝,一副极为厌恶,又不知该将她如何的表情。
柳扶夕的眼中闪过狡黠,嘴里却说着,“还真是难办。不如......”
谢绾姝知道柳扶夕的心里正憋着坏,又岂能容她牵着鼻子走。
这几日,她的妊娠反应愈加强烈,她也正想着寻个地方避一阵子。
眼下这个情况,倒也是巧了。
她高声将柳扶夕的声音打断,同裴袁氏道:
“夫人,听说琼京西郊有个悬云寺,保平安和求子都极为灵验。”
“嗯?”裴袁氏和柳扶夕俱是一愣,不明白谢绾姝为何在这时提起悬云寺来。
谢绾姝蹲行一礼,接着道:
“姝娘自请到寺中住上一月。为二爷祈福,佑他平安顺遂。
也为裴家祈愿,祈求二爷子嗣昌盛,香火绵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