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柳扶夕的身契交至账房后,早已过了晌午时分。
折腾了大半天,谢绾姝又饿又累。简单吃过午膳后,便蒙头大睡。
然而,还没睡多一会儿,又被叫醒。
梨月在她的身边小声地唤她:“小姐,刘妈来了,说是二爷邀你去池塘边的小亭里赏荷花呢。”
“什么?”半梦半醒的迷糊间,谢绾姝一时没反应过来。
裴羡之邀她赏荷花?还是刘妈来传的信儿?
谢绾姝急急忙忙起身,随着刘妈一道儿,往池塘边的小亭走去。
徐徐的风略过湖面,带来阵阵清凉。也带来不远处,裴袁氏断断续续的责骂声。
“......不知廉耻......想让我裴家绝后?......下人而已,做好本分......发卖出去......”
随着脚下的石子路转过一个弯,亭内的景象展现于眼前。
小亭中央,柳扶夕瑟瑟地端跪着。
裴袁氏站在她的对面,神情桀骜地睥睨着她。裴羡之背着身坐在后面,一副欲求未满的模样。
谢绾姝的心中立即明了。这是柳扶夕和裴羡之的好事,被赶过来的裴袁氏当场打断了。
可是,这事儿,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啊?叫她来干什么?她还想多睡会儿觉呢!
谢绾姝在心底哀嚎的功夫,刘妈已上前,向裴袁氏复命。
裴袁氏凌厉的眸光抬起,看向谢绾姝,
“柳扶夕既已入府为婢,便要守府中的规矩,万不可不分情况地胡来。你,要担起这个责任。”
谢绾姝一凛,怎么还冲着她来了?人家你情我愿,**的,她一己之力,如何拦得。
虽这样想着,她还是乖巧地应着:
“姝娘疏忽。一会儿,姝娘便将裴家的家法找出来,给柳小娘子习阅。”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但好在,裴袁氏也没追究。
“算了,你这个软糯的性子,倒是也指望不上。”
裴袁氏眺望着一池的荷花,接着道:
“你便与二爷在此赏赏花吧。省得二爷总窝在房中,想着那些伤身之事。”
说罢,她与刘妈使了个眼色。刘妈拉起柳扶夕,拖着人便往祠堂的方向去。
一直坐在那儿的裴羡之终于有了反应:
“娘亲,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请家法吗?柳扶夕娇滴滴的身子,如何受得住。”
裴袁氏怒目等他,“好好赏你的荷花!其他的事,无须你操心。”
直到此时,谢绾姝总算看明一切。裴袁氏叫她来,原来是想让她看着裴羡之的。
谢绾姝都不知是不是应该高兴。
这会儿,在柳扶夕的衬托之下,裴袁氏对她的信任,倒是达到了顶峰。
柳扶夕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她连大气都不敢喘,呜咽地抽泣。
裴羡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又劝不动裴袁氏,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谢绾姝。
这送上门的好机会,谢绾姝自然不会放过。
她唤了声裴袁氏,盈盈拜下一礼。“夫人如若信得过姝娘,便将柳扶夕交给姝娘吧。”
“交给你?”裴袁氏冷哼。
她还想着通过这件事,给柳扶夕好好立立规矩呢。怎能轻易交出人去。
“夫人且听我说。”谢绾姝上前一步,趴在裴袁氏的耳边,一番耳语。
裴袁氏的神情终于有所动容。
她抬起头,看向裴羡之,终是长叹一口气,命刘妈将柳扶夕放开。
柳扶夕脱力,跌坐在地。
裴羡之慌手慌脚地便要去扶。
又在裴袁氏警告的目光下,讪讪地缩回手去。
裴袁氏和刘妈离开了。
裴羡之重新靠过去,扶起柳扶夕,坐进小亭中。
柳扶夕差点被裴袁氏发卖出府,心中尚有余悸。
她紧紧地抓着裴羡之的衣袖,将脸埋进去,抽搐着身子,缓了好一阵儿。
裴羡之耐着性子哄:“好了,都过去了,莫再怕了。这次,可多亏了姝娘,你得记着她的这份恩。”
虽不情愿,柳扶夕还是抬起眼,对谢绾姝道了声谢。
之后,又重新扑进裴羡之的怀里,带着哭腔说:“奴家累了,二爷,我们回去吧。”
“好、好,爷这就带你回去。”裴羡之应声,抚着她就要往回走。
站在一旁看戏的谢绾姝不得不出声,将这场柔情蜜意打断。
“柳小娘子还不能回去,夫人那边,还等着你亲手做的莲子羹呢。”
两人同时投来疑惑的眼神。
谢绾姝解释道:
“夫人素来最爱莲子羹,这个时节的荷花,又开得正好,所以我才提议,让柳小娘子亲手为夫人做一碗莲子羹,消消夫人的气。”
说罢,她还指了指湖边停着的一尾小舟,
示意柳扶夕要泛舟湖上,亲自去采食材,彰显诚意。
柳扶夕面露难色。这种粗活,她何曾做过。
谢绾姝装作局促,看向裴羡之:“二爷,姝娘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没有!”裴羡之摆手。
莲花羹做起来虽不易,但与受家法之刑相比,毕竟已好了很多。
他握着柳扶夕的肩,将她往小舟的方向送了送,却因着对水的恐惧,没敢靠得太近。
“你尽管去吧。做莲子羹这事儿,姝娘最为拿手,她会指导你的。爷在小亭里陪着你。”
顶着午后的炙热,柳扶夕独自泛舟湖中。
她的动作倒是麻利,只一会儿的功夫,便采回了一大捧莲蓬。
她抱着莲蓬,气喘吁吁地回到小亭。
谢绾姝笑眯眯地道了句辛苦。
之后,随意掰开一朵莲蓬,将里面的莲子剥出,放进嘴里嚼了嚼。
甘甜的味道在嘴里漫开。她却皱着眉,将嘴里的莲子吐了出去。
“生的,这样的莲子,可用不得。”
她又接连尝了好几个,然后又一一吐出。
“柳小娘子,你采的这些,都不能用啊。要不,你再去采一些呢?”
柳扶夕叹了口气,再次出发。可是,再次采摘回来的莲子还是一样的待遇。
“怎么会又是生的,”柳扶夕不信,自己也尝了一颗,
“这果儿明明已经成熟。谢小娘子,你是不是在耍我!”
她的怒气,随着身上炙烤的热意蒸腾。“二爷,你倒是也来尝一颗。”
裴羡之在这小亭中坐了许久,已是燥热难耐。对于柳扶夕的要求,只当她是无理取闹,
“爷最不喜吃莲子,爷不尝。这事儿,你听姝娘的便好,你一个丫鬟,她还能诓骗你不成。”
柳扶夕气鼓鼓的,却只能再次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