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叶兰若起身时,祁傲早已离开上朝。
莫言伺候叶兰若用膳时,提起昨夜之事:“昨夜,乔贵妃身边的绯染被杖毙了。”
吃粥的叶兰若闻言抬头,故作惊诧问:“何故杖毙?”
莫言边布菜边道:“听说,她看见娘娘您去私会尚膳监太监,禀报乔贵妃娘娘,乔贵妃便带着皇上去捉奸。结果……熙心亭中的人是韩掌印和一个小太监,正在认干亲。”
“唉!我这个表姐,还真是时时刻刻恨不得我去死。”叶兰若笑容苦涩,再没有胃口用膳。
莫言见她眼神黯然地望着门口,也放下玉箸,安慰道:“皇上如今很是宠爱娘娘,有皇上的信任,娘娘便什么都不用怕。”
“莫言姑姑,你是宫中老人,如我这般没娘家做靠山的妃子,皇上一般会宠幸多久?”叶兰若转头看向莫言,眼中笑意更凄楚。
莫言本是奉命试探她,却不料反被她这副可怜样子弄得心软,反而安慰她道:“娘娘和她们不一样,皇上很喜欢您。”
“喜欢?”叶兰若笑得更加心酸:“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莫言沉默,望着她抬手抹泪的模样,在宫中练出的铁石心肠,也软了几分:“娘娘,您事事顺从乔贵妃,到底是因为什么?”
叶兰若见莫言终于问到此处,黯然垂首道:“姑姑,我是罪臣之女。可我父亲一生忠直,他不可能做出贪污赈灾款之事。何况,他是吏部尚书,又不是户部尚书,赈灾款怎会到他手中?”
莫言对于前朝的事知道得不多,但这件事她恰巧有所听闻。
因为,在吏部尚书叶清淮全家流放岭南后,乔惜云和孙如意便入宫了。
入宫的位份虽然不高,但却是一入宫就得以侍寝。
但孙如意的姿色到底不如乔惜云,侍寝后,也不过只落得一个贵人位份。
反而是乔惜云受宠后先封贵人,后晋婕妤,十分得宠。
可当初太后垂帘听政,皇上尚未亲政,宫中风头无两的是太后的侄女王贵妃。
乔惜云第一个孩子便说是王贵妃害死的,因没有证据,反而被太后降了位份。
之后,叶兰若就被乔惜云接出浣衣局。
五年步步为营,叶兰若为乔惜云谋划一条复仇之路,终于与皇贵妃一起扳倒王贵妃。
王贵妃因厌胜之术被打入冷宫赐死后,皇上也借此亲政,封乔惜云为贵妃,郝冷玉为皇贵妃。
太后这些年来更是因病在行宫休养,宫中两大势力便是皇贵妃与乔贵妃。
如今最受宠的嫔妃,则是冷婕妤与兰婕妤。
一个是皇贵妃的亲妹妹,一个是乔贵妃无依无靠的表妹。
说起来,当年叶家的案子,受益者便是乔家与孙家。
孙贵人,如今因叶兰若一句话已被打入冷宫。
接下来,怕是要遭殃的就是乔贵妃了吧?
叶兰若见莫言已想得够多,便又是一声叹息:“翠屏为我失手所杀,绯染又是因我而死,表姐怕是已恨死我。”
莫言对叶兰若的同情只有一瞬,冷静下来后,她便是直接试探:“独木难支,娘娘如今指望不上娘家,还想有一日与家人团聚,何不早日怀上皇嗣,依靠着皇上这棵大树,岂不是什么都不用怕?”
“姑姑,我这些年陪着贵妃娘娘遭受多少罪罚,您不会一点没听说。这身子……怕是早坏了。”叶兰若提起伤心事,眼眶又是泛红。
心里想的却是,不能生的妃嫔,皇贵妃郝氏才会用着放心,不是吗?
莫言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挥手让银珠等人退下,走过去端一杯茶递给她,压低声音道:“娘娘若是想借刀杀人,何不去与乔贵妃的死对头联手?”
叶兰若就等她这句话,接过茶盏,蹙眉摇头道:“不行!我与乔贵妃是表姊妹,皇贵妃不可能放心用我,再者……”
莫言见她欲言又止,便知乔惜云手中定然握着她的把柄,或是弱点。
“兰婕妤,贵妃娘娘有请。”白薇来请人,却没有进门。
叶兰若心里莫名一慌,放下茶盏便缓步出门。
莫言忙跟上搀扶着她,笑着与白薇打招呼:“白薇姑娘辛苦了!一大早就来兰心殿请我家娘娘,不知是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白薇看都没有看莫言一眼,只是恭恭敬敬对叶兰若道:“昨夜绯染犯癔症,胆大妄为诬陷兰婕妤,贵妃娘娘怕兰婕妤误会,坏了姐妹之情,才命奴婢来请兰婕妤去正殿一同用膳。”
“劳表姐费心惦记,刚好,我方才也没吃多少东西,便去表姐处蹭吃喝了。”叶兰若笑语盈盈,好似昨日被乔惜云推倒的人不是她一样。
白薇最怕叶兰若这么笑,笑里藏刀,刀刀杀人不见血。
莫言这次绝不可能再让叶兰若一个人去见乔惜云,一路上她都是贴身伺候。
白薇看一眼过于紧张的莫言,也没多说,只是前头带路。
莫言还是打一个手势,让银珠去搬救兵。
每次自家娘娘见乔贵妃都会落得遍体鳞伤,短短几日下来,娘娘就没个好。
叶兰若当没看见莫言的小动作,很快就跟着白薇来到翊坤宫正殿。
乔惜云今日脂粉擦得很厚,却怎么也遮掩不住一夜未睡熬出的眼袋。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叶兰若端庄恭敬地行一个万福礼。
乔惜云看见她这张红润漂亮的脸蛋儿,就恨不得拿刀子在她脸上划几刀。
可最终,她还是压下心头怒火,淡笑道:“今日小厨房做了鸳鸯糕,表妹尝尝。”
叶兰若一听鸳鸯糕,唇边笑容瞬间消失。
乔惜云见她这张小脸蛋儿霎时惨白,心情瞬间愉悦:“表妹,快趁热吃,这可是用岭南的荔枝酱做的馅,清甜着呢!”
叶兰若缓步走过去,在乔惜云身边落座,颤抖着手……拿起一块红豆糕,放入口中咬一口,瞬间就吐了。
是血腥气,这馅里有血!
“表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和胃口,还是病了?”乔惜云故作关心地靠近她,露出手上戴着的一枚玉戒指。
这枚戒指陈旧又有裂痕,是叶兰若的母亲赠予她的及笄礼!
可妹妹喜欢,她便送给了妹妹,如今却戴在乔惜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