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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锦月把小宜背在身上，此时这里的动静也把赖蓉惊动了，摸黑走了过来。
“怎么了？什么事？”赖蓉看见罗锦月背着小宜快速翻箱倒柜，而小峰小辉眼睛都急红了，眼泪都快掉出来，吓得连忙问道。
“小宜发高烧了，我背她去卫生所！”罗锦月急匆匆的，点燃了煤油灯后把剩下的钱都找出来，用塑料袋裹着揣进裤兜。
赖蓉大惊失色，发高烧可不是小事，但是看看这大雨，脸色凝重下来，“三更半夜的，这么大雨怎么办，要不带她去村里赤脚大夫那看看，给开点退烧药。”
“不行，小宜喊都喊不醒，还特别烫，手脚一直抽抽，得立刻输液了！”
罗锦月知道每个公社都有几例孩子发烧后烧坏脑子的情况，生怕小宜也会这样，心惊肉跳，急得眼睛又红又湿。
赖蓉一探小宜的额头，的确十分烫手，急得一时也不再阻止了。
只是她很为难，因为做河工的工分是比在村子里上工挣的工分要高的，所以虽然队里允许晚上夫妻留一人在家，但大房二房为了挣多点工分，都是两夫妻全上工了。
而公公宋大山，也在上河工。
赖蓉之所以在家，是帮着大房二房看孩子的。四个孩子年纪都不大，最大的才六岁，小的才2岁，3岁。在这样雷雨交加的夜晚，赖蓉一时也不放心撇下他们。
这意味着，罗锦月要一个人顶着雷雨带小宜去卫生所。
“你行吗？要不你在家看孩子，我带她去！”赖蓉咬牙，一把拽住往外冲的罗锦月。
罗锦月看清了赖蓉眼底的不放心，婆婆担心她不靠谱，怕耽误了小宜。
然而把小宜交给赖蓉，罗锦月同样不放心，小宜这样她怎么可能坐得住。
罗锦月用力点头，“我可以！”
说完，直接冲进暴雨里。
这个年代村里还没通电，家家户户都睡着了，乌漆麻黑一片。
罗锦月咬着牙，一户户拍门，借手电筒。
做河工要晚上十一点才放工，所以家里的手电筒被宋华章带上了，留做照明。
然而其他家的情况也是一样的。
而且手电筒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舍得买的，就连宋华章买的都是二手的，也是为了半夜好去卖菌子。
罗锦月几乎绝望了，这么黑的夜晚，没有手电筒估计她带着小宜能摔死在半路上！
“有手电筒吗，借我个手电筒，我可以给钱！”
“醒醒，手电筒，我要手电筒！”
“求求了有没有手电筒！我要去卫生所借我个手电筒！”
罗锦月眼睛越来越红，大力拍门，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咒骂声。
以为又要失望，罗锦月正要去拍下一户，没想到这时院门开了，手电筒的光照在她脸上，刺目，但罗锦月却几乎喜极而泣。
她把攥在手里的钱递过去，“谢谢谢谢，我一定不会弄坏的！”
李玉芬脸色复杂，“看在孩子的份上，不然我才懒得理你。”
罗锦月顾不上理解她话里的意思，连对象都没来得及看清，拿过裹着塑料膜的手电筒就转身往村口冲去。
刚才她已经耽误了好几分钟，现在必须加快脚步！
极致的焦虑和恐惧驱使着罗锦月，这个年代还没有正式的路，从湿滑又窄小的田埂经过，罗锦月数次摔进田里。在山坳上奔跑，她时不时被藤蔓野草绊倒，气喘如牛……
大河沿岸的一条村子，每户人家的屋檐下都站满了人，在躲雨。
“好大的雨，不知道会不会提前放工。”
“不好说，光下雨还好，这雷可真够吓人的，就算现在放工，我也不敢回去，怕经过山岗时把我劈喽！”
“哈哈，你准是做了亏心事，说，是不是背着你老婆……”
男人们说着一些下.流话，不分男女老少都哄堂大笑，气氛热闹快活许多。
宋华章没有参与到这些，独自静静站在一处屋檐下，望着漆黑的雨幕。
忽然有人跑到他旁边，微微喘气。
“宋同志，好巧啊。”女声响起，温柔知性。
一道雷从天际劈下，照亮她的脸，清秀雅洁，带着几分读书人的文气。
宋华章颔首打招呼，“苏知青。”
苏蔓在黑暗中耳根微微发烫，想更靠近他一点，但又不好意思。要不是大家都在那边说得兴起没人注意，她都不太好意思过来跟他单独说话的。
不过她也实在是控制不住，就想跟宋华章聊天。
苏蔓开启话题，“好大的雨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了。”
宋华章并不排斥跟她聊天，“嗯，苏知青你怎么会在这。”
苏蔓是下乡知青，文化不错，担任村小学的老师。当初宋华章和她一起竞争，最后苏蔓胜出。
“因为河工分得的工分多嘛，反正我晚上也没什么事，就想来试试。”
“你应该不缺工分。”
苏蛮心脏怦怦跳，鼓起勇气，“嗯，是不缺，但是我想多一点工分，能分得多一点粮食，到时候可以给有需要的人。”
她意有所指，说得很隐晦，既怕宋华章明白，又着急他不明白。
而宋华章沉默。
天太黑，苏蔓也不知道他看出了她的心思没有？
她在黑暗里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轮廓，高大，挺拔，坚韧内敛，跟村里人不一样，跟她见过的城里人也不一样。
苏蔓紧张的抿抿唇，“其实当初老师这个职位应该是你的才对，要不是你被你配偶耽误留下不好的成分，或者她要是没去学校闹，你就能留下了。”
“不会。”宋华章望着雨幕平静的说，“教书工分太少，不适合我。”
“哦哦，这样……”苏蔓轻咳一声，“总之有点可惜。”
雨小了一点，继续开工。
宋华章胳膊被杵了一下，是个一起上工的叔辈，旁边还有几个坏笑的汉子。
那个大叔压低声音笑得暧昧，“华章啊，刚才我都看见了，苏知青去找你说话了吧？”
“没有。”
“嗐！还说没有，其实大家都看见了，你否认也没用，哈哈！”
大叔搭着宋华章的肩膀，“啧啧，当谁看不出她对你有那个意思啊，华章你呢，你有什么想法吗？”
周边的人闻言，小范围起哄，“那肯定有吧，人家苏知青又有文化，长得又好，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不比罗锦月那个凶女人好？罗锦月又丑又肥！”
“当初要不是罗锦月死皮赖脸，华章哪会跟她结婚！”
“最主要的是，苏知青一看就是顾家的女人，对孩子肯定很好。反观罗锦月……”
反观罗锦月，对孩子不是冷暴力就是粗声喝骂，要么就是心怀鬼胎，想要利用。
宋华章对苏蔓没有私心，但确实欣赏她。
他也的确有想过，换个人过日子，那个人有可能是苏蔓。
不是嫌罗锦月丑，肥，他对罗锦月没有男女之情，又怎么会在意她的外表。
而是嫌罗锦月恶毒，对孩子刻薄。
最近还学会了虚伪……
想到罗锦月最近讨好笼络孩子的所作所为，宋华章皱眉。
雷声又在天际炸开，暴雨泼下来，大家连忙又去躲雨。
纷乱中忽然有人惊呼一声，“咦，你看是不是有人从山上跑下来了，有手电筒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