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 第385章 清澈的愚蠢

（不好拆分，干脆二合一，四千字大章，见谅！）

那两名男知青热络地凑过来，和冯化成攀谈起来。

冯化成走了这么久的山路，肚子早就咕咕叫了，无奈之下，只得耐着性子和他们交流，同时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拿起一根竹签，串起一个二合面馒头，放在篝火上慢慢烤着。

此时，周蓉正和另外三个女知青在一旁忙活。周蓉厨艺不精，于是主厨的重任便落在了那三个女知青身上。她们商量着，一致决定今天做面条，用冯化成带回来的五花肉做臊子。

周蓉一脸兴奋地跑到冯化成身边，看他用竹签子插着二合面馒头在烤，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化成，别急，先烤个馒头垫巴垫巴，等下吃面条，她们可真厉害，居然会擀面条！今天大家可有口福啦，五花肉臊子面，味道肯定不比国营大食堂的差！”

冯化成听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美食的诱惑实在太大。那两名男知青更是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正在准备食材的女知青们，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们自从从城里下乡插队以来，能吃上肉菜和细粮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更别说是肉臊子面条了，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难得的美味。

可冯化成心里却五味杂陈，看着那被女知青们拿起的白面和五花肉，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那可都是他辛苦攒钱买的啊！那是他的面，他的肉啊！

两个男知青见冯化成脸色不太好看，以为他是担心他们年轻，面条做得不好吃，个子高一点的郑梧桐赶忙拍了拍冯化成的手臂，笑着说道：“冯大哥，您别担心！我们江西人做面条，那可都是一把好手！”

说着，郑梧桐就自顾自地讲起制作面条的流程，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先把面和好，这面啊，得醒上半个小时。醒好之后，把它擀成薄面皮，再撒上干面粉，像这样折叠起来，用刀切成均匀的面条，然后轻轻一抖，把面条抖散，接着放到烧开的水里煮熟。煮熟后捞出来，过一下凉水，沥干水分，放到碗里就行啦。”

一旁又矮又瘦的常知贵也连忙接话，一说起吃的，那叫一个头头是道，他舔了舔嘴唇，眉飞色舞地说：“用五花肉做臊子就更简单啦！把肉切成丁，放到锅里炒至变色，再放点葱、姜、蒜，炒出香味，接着加点清水，烧开后用小火炖煮个十来二十分钟，那香味，啧啧啧，到时候浇在面条上，搅拌搅拌，哎呀，想想都流口水！”

冯化成在心里暗暗叹气，可又能怎么办呢？摊上这么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周蓉，他也只好收拾心情，和两个男知青聊起家常。毕竟，这面条至少还得等上半个小时才能吃上。

两个男知青倒也热情，知无不言。他们自我介绍说都是赣省的，高个子的叫郑梧桐，矮瘦的叫常知贵。

三名女知青分别是秦海莲、石虹，还有那个被周蓉称作老乡的蒋英云。蒋英云虽祖籍在江辽，但自幼就随父亲在赣省生活，严格算起来，和周蓉只能算半个老乡。

冯化成看似随意地问起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郑梧桐性格开朗，像竹筒倒豆子一般，立刻接过话茬：“我们是在市知青办组织的十一联欢会上认识的。当时交流下来，发现我们居然都分到了附近，从金坝村翻一座山就到我们石云村啦，就算像今天这样的雨天，走两个小时也就到了。”

郑梧桐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我们五个都是一个地方的，所以都插队到了石云村。不像周蓉姐运气这么好，金坝村就她一个知青。”

说到这儿，常知贵也在一旁点头附和。郑梧桐接着讲：“在联欢会上，我们就发现周蓉姐和一般知青不太一样，她下乡了，身上还带着城里知识分子那种心气劲儿呢。我们现在就整个一农民样，嘿嘿。”

这话怎么说呢，他们有点酸周蓉，在知青办大食堂聚餐的时候，大家看到二合面馒头，都跟饿狼似的，狼吞虎咽。

可周蓉呢，对着打来的一碗稀饭和三个二合面馒头，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们悄悄一问，才知道她嫌弃这二合面馒头口感差，不如白面馒头细腻。最后，这把几个知青惊讶到了，二合面馒头够好了，她还嫌弃上了，难怪她天天白面馒头大米饭。

但见她就只喝了点稀饭，吃了三分之一个馒头，剩下的都分给他们几个知青了。才相信周蓉肯定条件优越，便都生了结交的心。

常知贵笑着补充道：“联欢会上，周蓉姐那渊博的学识可把我们惊到了，她还上台朗诵了两首经典的诗歌，那声音，那气质，引得大家拼命拍手叫好，绝对是最出彩的节目！”

冯化成听着，心里对周蓉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行为有些无奈和麻木，他现在生活环境能改善这么大，可全靠了周蓉的付出，可不敢那怕暴露出一点点不满。

如今还得耐着性子和两人交谈，显露出和周蓉一样的大气性格，才符合他不屑物资的人设。而周蓉时不时也会凑过来插上两句，气氛更加热烈。

做面条的三个女知青在醒面的，也跟着靠了过来，讲述着和周蓉相识相处的细节，都是年轻人，都是知青，共同话题，共同处境，更能引起共鸣。

聊天中，郑梧桐说道：“当时啊，我们五个知青就极力邀请周蓉姐去我们石云村知青点玩，一起回村，大家还有个伴，在石云村有一处天然瀑布，那景色，简直美翻了，就像人间仙境一样。我们还想带她去看看”

周蓉在旁边矜持地对冯化成说：“化成，你又在小镇打工，半月才回来一次，每次就只待一天一夜。白天有学生陪着还好，一到晚上，我一个人在山洞里，实在是，又无趣又无聊。

他们这么热情邀请，我就答应去看看。毕竟到黔省这么久，其他知青点也没去过。

不过，他们石云村知青点的条件，可真是太差了！我要是在那儿，估计早就卷铺盖走人了。”

蒋英云也忍不住接过话头，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哀愁：“周蓉姐，您是没瞧见我们刚去的时候，那你更看不过眼，那知青点就两间破木板房，四处漏风，感觉风一吹都能倒。

这房子以前是村里一个老光棍的，他死后就荒废了。后来村支书接到公社通知，要解决我们五个知青的住处，还下发了知青的安家费。

您猜怎么着？那笔安家费，建一栋新木板房绰绰有余，可村支书就带着几个村民随便把这破房子修整加固了一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算是给上面有个交代。”

麦秦海莲也气愤地说道：“我们知青当然不干啦，就去找支书理论。那村支书还不耐烦地说：‘你们这些知青娃肯定待不长，先住着再说，农民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有时候三天饿九顿也不是没可能，省点钱，多吃两顿野菜糊才是正理。’”

石虹无奈地摇摇头，接着说：“在村里，我们也斗不过他们这些蛮不讲理的人，只能住进去。周蓉姐看到的，还是我们一年多来时不时修修补补后的样子，比刚交给我们的时候，好歹不漏雨不漏风了。”

周蓉撇了撇嘴，说：“你们村支书也太不地道了，肯定克扣了你们不少口粮。我在你们厨房就看到些玉米、红薯、土豆这些粗粮，蔬菜也就是白菜、萝卜、豆角、南瓜、辣椒啥的，还都不太新鲜，根本就没瞧见细粮，连二合面都没看见。”

蒋英云赶忙接话：“刚来时，每人就发了五斤二合面，二斤大米，但肯定被村支书克扣不少。请周蓉姐来这后，我们才发现没细粮了，只好厚着脸皮去村支书家里淘点好东西。”

郑梧桐笑着说：“是啊，为了招待周蓉姐，我们五个知青可是下了血本。大家凑了几块钱票，跑去支书家里，买了几斤大米，还有一小块腊肉，甚至狠狠心买了只鸡，可不能让周蓉姐第一次上门就吃差了。”

周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是能吃苦的，让你们这么费心，真是过意不去。”

郑梧桐摆摆手，笑道：“您难得来我们知青点一趟，哪能让您吃糠咽菜呀，一顿好的我们还是请得起的。再说，今天您这不也请我们吃肉臊子面嘛！”

在石云村那简陋的木板房里，周蓉又找回了昔日众星捧月的感觉。她和几人聊天时，说起了从吉春到黔省插队的经过和原因。

她从江辽省城吉春，放弃去兵团，为了爱情跑到黔省插队的事迹，把大家惊得目瞪口呆。大家心里既为她的勇气感到惊讶，又有点为自己的处境愤愤不平。

他们几人曾私下里小声嘀咕：“周蓉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为了这所谓的狗屁爱情，跑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插队，真是个‘木脑壳’，‘憨苕的一匹’。”

不过，他们嘴上可不敢这么说，毕竟周蓉条件确实好，就算到了这地方下乡，也没吃什么苦。

知青办对她也格外照顾，肯定关系也是硬实的很，把她分到了金坝村，还先是住在村委会，后来又出巨资，在山洞里给她修建学校和住房，她都不用去田里劳作，直接当起了老师，满工分啊。

更让人羡慕的是，她的补助比他们好太多了。在厨房里可以看见村里分给她的口粮，基本上二合面，粗粮各占一半，气死个人。

当然，这些也只是私下里发发牢骚，对着周蓉，他们依旧笑脸相迎，好话不断。

不过，他们也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诗人，能把周蓉这样有钱、有颜、有文化、有气质的上等人迷得神魂颠倒。今天见到冯化成，他们在心里暗暗觉得，周蓉实在是不值啊。

才华又不能当饭吃，再加上他们也不认为周蓉的才华不比冯化成差，他们也看了冯化成写的诗，也就偏情感方面一些，比她卧室里《红齿轮》上阳光写的诗差远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向冯化成诉说着自己所遭受的苦难。麦秦海莲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吃的差也就算了，听村支书说，分给我们的粗粮，肯定撑不到明年夏收，春天就得断粮。

到时候，我们只能去山里采野菜，以菜代粮。把各种蔬菜、野菜和少量粮食混在一起，煮成菜粥、菜团子啥的。还得去山里挖葛根、蕨根、芭蕉芋、野山药，运气好的话，能摘到板栗，就这么熬到新粮食下来。

我们去别的知青点打听了，大家情况都差不多，当然，家里能大力支持的另当别论。”

石虹苦笑着摇摇头，说：“劳动方面更是苦不堪言。跟村民们一起下地握锄头，村干部说了，不下地干活就没工分，没工分就没口粮。

下了地才知道，农民习以为常的那些苦，我们可是花了大半年才慢慢适应过来。刚开始的时候，手上全是水泡，腰也疼得直不起来。”

蒋英云接着说：“可惜周蓉姐没跟我去地里体验体验那份辛苦，她第二天就回去了。其实给孩子们少上一天课也没什么嘛。”

周蓉哈哈一笑，摆摆手说：“那可不行，学生们可是祖国的希望，我可不能做不负责任的人，哪敢缺课呀！”

周蓉临走前，和他们约好，等她休息日请他们来自己的学校玩。今天正好是休息日，又下着冰雨，他们上午就到这儿了。

冯化成静静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看着周蓉在一旁和女知青们忙碌的身影，再看看眼前这些知青们质朴又带着些许无奈的面容，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他理解周蓉从小生活优渥，对艰苦的知青生活缺乏深刻体会；另一方面，也为这些知青们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中依然保持乐观和热情而感慨。

看着周蓉那满脸笑容，眼睛里透着清澈的愚蠢，他微微叹了口气，默默地往篝火里添了些柴，火星飞溅，仿佛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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