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墟玄穹录 第246章 更鼓惊梦

铜锣的余音在海面上荡漾开来，仿佛一圈圈涟漪般扩散。叶红绡那如银瀑般的白发，如同有生命一般，紧紧缠绕住更夫那佝偻的背影。

就在那身影转过街角的一瞬间，青铜面具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如同瓷器破裂一般，面具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透过这道裂痕，可以看到陆青崖那苍白如纸的半张脸，毫无血色，宛如幽灵。

“师兄？”苏璃见状，心中一惊，手中的银针如同闪电一般脱手而出，直直地钉入面具的裂缝之中。

“这更鼓声是……”苏璃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是催妆曲。”陆青崖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显得有些空洞和遥远。

话音未落，陆青崖的虚影突然如同镜子一般碎裂开来，化作了三百枚铜钱。这些铜钱在空中飞舞，每一枚铜钱的钱孔中都渗出了一丝淡淡的白色雾气，那雾气渐渐汇聚在一起，竟形成了潮生村除夕夜的那场大雪。

叶红绡见状，手中的惊蛰剑猛地一挥，如同一道闪电般挑开了那串铜钱。铜钱被挑开的瞬间，背面的文字显露了出来，赫然是一行婚书的残句：“……三更鼓响，当启剑匣……”

就在这时，海底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仿佛是某种巨大的机关被启动了。紧接着，十二座巨大的青铜妆台破水而出，如同一座座古老的城堡般耸立在海面上。

妆台的台面上，镶嵌着一面面巨大的铜镜。这些铜镜原本应该是光滑如镜的，但此刻却映出了一幅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七岁的叶红绡正蜷缩在祠堂的横梁上，酣然入睡。而少年陆青崖则静静地跪坐在榻前，手中握着一把尚未成型的太虚剑，缓缓地将剑尖刺入叶红绡的丹田。

“原来剑骨是这么种的……”苏璃看着这一幕，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丹纹一阵灼痛，仿佛被火烤一般。药香凝成青帝手札残页：\"...以童女为鞘，需饮三百晨露...\"

叶红绡的剑气如怒涛般汹涌，所过之处，妆台瞬间崩碎，镜片如雪花般四散纷飞。然而，就在这碎片飞舞的瞬间，一幕令人震惊的景象展现在她眼前。

那是八十年前的场景，陆青崖每晚都静静地立在潮生石旁，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独。他手中紧握着血玉襁褓的碎片，将其缓缓碾碎，然后小心翼翼地混入清晨的朝露中。这些朝露，是他特意为重病的叶红绡准备的。

正当叶红绡凝视着这一幕时，更夫的铜锣突然毫无征兆地自鸣起来。那铜锣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在海底引起了一阵强烈的声波。这声波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掀开了海底的青石板。

青石板下，并没有叶红绡预想中的尸骸，而是整整三百坛被封存的晨露。每一坛的水面上，都漂浮着一片褪色的襁褓，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往事。

\"师姐，快看寅位的第三坛！\"苏璃的声音突然在叶红绡耳边响起。她的银针如同灵动的蛇，准确地引动了潮汐的力量，将那坛晨露的盖子掀开。

坛底，一行鎏金小楷赫然显现：\"红绡及笄礼露，当佐桂香。\"

叶红绡的指尖刚刚触及水面，一股强烈的记忆如毒蛇般噬咬而来。她想起了及笄那日，陆青崖递给她的那坛桂花酿。当时，她只觉得那酒液入喉时有一种异样的灼痛，却未曾想到，这竟是剑意淬骨的痛苦。

\"你连我的及笄礼都算计……\"叶红绡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愤怒。她的剑气如同雷霆般劈开了酒坛，飞溅的碎片如利刃般割破了周围的幻境。十五岁的陆青崖正在丹房炼药，将剖出的半颗心脏浸入晨露，\"再三年...再三年就能...\"

女童剑灵突然从惊蛰剑柄钻出，掌心托着块带血的蟹壳：\"爹爹说，蟹螯该配屠苏酒。\"壳内荧光闪烁，映出归墟之眼深处的青铜棺椁——棺内躺着的赫然是青年陆青崖，心口插着太虚残剑。

海底突然升起八十盏孔明灯，灯面绘着药王谷星图。苏璃扯断三根青丝投入灯焰：\"师姐，灯油是雪莲混着心头血！\"

火光炸裂的刹那，更夫的铜锣彻底碎裂。陆青崖的叹息随海风飘来：\"红绡，三更鼓尽了。\"

叶红绡的白发突然暴涨，发梢卷住所有青铜棺椁。棺盖开启的轰鸣中，三百道剑气冲天而起，每道剑气都裹着片褪色襁褓。女童剑灵跃入剑阵中心，木剑轻点虚空：\"娘亲，该补完青帝的棋局了。\"

海底青石板突然翻转，露出星罗棋盘。残局上的黑子竟是血玉碎片，白子则是潮生村历代村民的生辰八字。苏璃的银针引动药香，在棋盘刻下最后一道星轨：\"师姐，天元位缺你的泪。\"

叶红绡扯断白发，发梢坠落的露珠精准砸中天元。棋盘突然化作婚床，幔帐上密布剑痕。陆青崖的虚影自帐中踏出，染血的手握住惊蛰剑：\"这一子，叫...\"

\"叫梦醒。\"剑锋贯穿棋盘的刹那，归墟之眼喷涌星辉。昊天上帝最后的诅咒凝成盖头扑来，却被幔帐剑痕绞成青烟。更夫的佝偻身影在星辉中挺直腰背，青铜面具下流淌出鎏金血脉——正是青帝恶尸所化的剑灵。

潮生村打更声再次响起，这次却混着剑鸣：\"天干物燥，小心...\"

\"小心剑气。\"叶红绡接过后半句，惊蛰剑归鞘的脆响惊起满海星火。苏璃拾起漂来的半块月饼，掰开露出微缩祠堂——七岁的叶红绡正在梁上刻字，木屑落进下方酒坛，漾开的涟漪恰好是此刻的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