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了几句,林母便笑着朝里屋喊了一声。
“巧儿,出来倒茶。”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身影从里屋走了出来。
姜寻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那姑娘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碎花布衣裳,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
她眉清目秀,脸颊带着一丝健康的红晕,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此刻正带着几分羞涩,飞快地瞥了姜寻一眼,便低下了头。
正是林巧儿。
孙媒婆和林家父母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便找了个由头,乐呵呵地出了堂屋,将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院子里,春阳正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姜寻和林巧儿并排站着,中间隔着半臂的距离,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不同于山林间的草木气息,也不同于家里的烟火味,是一种陌生的、属于姑娘家的味道。
姜寻想起母亲的叮嘱,清了清嗓子,先开了口。
“林家妹子,听孙媒婆说,你家也种了不少地?”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干涩,但还算平静。
林巧儿闻言,微微抬起头,声音细细柔柔的,却很是清晰。
“嗯,爹娘年纪大了,地里的活计,我也帮衬着做些。”
“开春了,地里的垄也该翻了。”
她的目光澄澈,没有半分躲闪,只是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些。
姜寻见她并不扭捏,心中那份不自在也消散了些。
“开春后,山里的野物也开始活跃了。”
他顺着话头,提起了自己熟悉的事情。
林巧儿的眼睛亮了亮,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真正的好奇与敬佩。
“姜寻哥,我听说你可厉害了,能猎到那么大的野猪,还救了柱子。”
“还有雪风,它真的是狼吗?”
提到雪风,姜寻的神色明显柔和了下来,嘴角甚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极浅的弧度。
“嗯,它很通人性,是个好伙伴。”
他简单地描述了雪风的机警与忠诚,以及它在巡山时的帮助。
林巧儿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一两声低低的惊呼,或是轻轻的笑声。
那双灵动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仿佛也跟着姜寻走进了那片神秘的山林。
院子里的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轻松融洽起来。
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叶,在两人脚边投下斑驳的光影。
相看的时间不算长。
待孙媒婆和林家父母再次回到院子时,看到两个年轻人虽然依旧有些拘谨,但眉眼间已不复最初的陌生与尴尬。
林家爹娘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回家的路上,孙媒婆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寻小子,我看林家那姑娘,对你可是满意得很呐!”
“林家爹娘也是,一个劲儿地夸你沉稳能干。”
“巧儿那丫头,虽然话不多,但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这事儿啊,我看**不离十了!”
姜寻听着孙媒婆絮絮叨叨的话,没有接腔。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心中那股被推着走的感觉依旧存在,却似乎又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林巧儿那双明亮又带着几分羞怯的眼睛,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一切随缘吧。”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眼下,更重要的事情还是山里那些不速之客。
夕阳的余晖尚未完全散尽,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
孙媒婆早已告辞,刘兰在院子里喂鸡,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院门口。
看见儿子回来,她连忙放下手里的瓢,迎了上去,目光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探寻。
“寻儿,回来了。”
她的声音比平时轻柔几分。
“怎么样啊?那林家姑娘……”
刘兰搓着围裙,话到了嘴边,又有些不好意思直接问出口。
姜玲从屋里探出小脑袋,满眼好奇地望着哥哥。
姜寻将弓箭靠在墙边,接过雪风叼着的野鸡,随手递给母亲。
“人还不错。”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目光却不自觉地避开了母亲的注视。
刘兰的心因为这句“人还不错”而微微一松,脸上不由自主地漾开一丝笑意。
儿子没有直接说不好,那就是有戏。
“那你们都聊了些啥?”
她追问道,试图从儿子的只言片语中捕捉更多信息。
“就随便聊了几句地里的事,还有山里的事。”
姜寻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他走进屋倒了碗水,仰头灌下。
刘兰看着儿子略显疲惫的侧脸,心中纵有万千疑问,也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那姑娘看着是个本分勤快的,娘瞧着也挺好。”
她自顾自地念叨着,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给儿子一些积极的暗示。
“其他的,再说吧。”
姜寻放下碗,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见的敷衍。
刘兰捕捉到了儿子话语里的那份不确定,但更多的是那句“人还不错”带来的希望。
只要儿子不明确拒绝,这事儿就有奔头。
她脸上的笑容真实了许多,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晚饭,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姜玲凑到姜寻身边,小声问道:“哥,嫂子好看吗?她会喜欢雪风吗?”
姜寻摸了摸妹妹的头,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深沉地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林巧儿那双清澈又带着羞怯的眼睛,与那隐蔽的捕兽索套,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
接下来的几天,姜寻依旧每日带着雪风巡山。
只是他巡查的重点,悄然转移到了那片发现可疑痕迹的区域。
春日的山林,草木疯长,本就容易掩盖行迹。
他来到之前发现捕兽索套的地方,心头微微一沉。
那几个被他悄悄破坏掉的索套,竟然被人重新设置好了。
而且手法比之前更加隐蔽,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若非他刻意寻找,加上雪风异常警觉的嗅探,恐怕极难发现。
索套的钢丝似乎更细了些,却依旧透着一股冰冷的韧性。
打结的方式巧妙而复杂,绝非村里猎户所能掌握。
姜寻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些几乎看不见的伪装。
枯叶的覆盖,青苔的掩映,甚至连索套下压着的几根细小树枝,都摆放得恰到好处,仿佛天然生成。
这些偷猎者,不仅经验老到,而且心思缜密,极具耐心。
他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或者只是单纯地更加谨慎了。
雪风在他脚边低低地呜咽着,鼻翼翕动,焦躁不安地用前爪扒拉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