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霜降,昆仑山腹地的风像把生锈的刀,割得人脸生疼。惊鸿裹着羊皮袄蹲在吉普车顶,望着远处赭红色的山峦,觉得那些褶皱里藏着无数双眼睛。徐墨农坐在驾驶座上,手里的军用指南针疯狂旋转,表盘上的\"昆仑\"二字被磨得发亮——这是他第三次踏上这片龙脉源头。
\"爷爷,地鸣是不是龙在打喷嚏?\"惊鸿的话让正在擦枪的阿刀差点走火。这位陆家暗卫此刻穿着藏青色棉大衣,怀里揣着从塔尔寺求来的护身符,墨镜换成了防风镜,活像个科考队成员。
\"差不多。\"徐墨农踩着油门避开块滚石,\"地脉拥堵如人积食,地鸣就是龙脉打嗝。但这次...怕是有人故意灌了泻药。\"他转头看向惊鸿,少年脸上泛起高原红,左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格外明显——那是三天前在格尔木,他帮藏族老阿妈捡牦牛粪时摔的。
车队在海拔四千米处扎营时,夕阳把昆仑山染成血色。惊鸿跟着徐墨农去探地脉,刚走两步就被冻土硌得直咧嘴:\"这地比香港的石板路硬多了。\"老人笑着递过洛阳铲:\"试试,看能挖到什么。\"惊鸿握紧木柄往下压,只听\"咔嗒\"一声,铲头撞上硬物,竟带出块刻着梵文的玛尼石。
\"是萨迦派的镇物。\"徐墨农脸色凝重,\"南宫镜果然在这里动了手脚。\"惊鸿想起陆氏书房里的家族图谱,关中南宫氏擅长鬼谷子纵横术,与萨迦派的\"四业诛杀阵\"向来狼狈为奸。他摸着玛尼石上的血螺纹路,突然打了个寒颤——石头表面竟有新鲜的刀痕,像是刚刻上去的。
夜幕降临时,地鸣突然加剧,仿佛有万头牦牛在地下狂奔。惊鸿趴在帐篷外,看见远处的玉珠峰闪过幽蓝光,七个光点呈北斗状移动,正是南宫氏布置的\"七星锁龙阵\"。徐墨农掏出杨公盘,铜镜里映出九宫八卦图,与光点位置完全重合。
\"惊鸿,还记得我在武夷教你的九宫步吗?\"老人的声音盖过地鸣,\"今晚咱们要在昆仑山口摆'九宫破煞阵',用先天八卦对冲后天七星。\"惊鸿点头,摸出怀里的迷你罗盘,却发现罗盘天池里的水结了冰,冰面上竟映出南宫镜的脸——那个总是戴着青铜面具的关中南宫氏掌门。
阿刀突然举枪瞄准南方:\"有动静!\"黑暗中传来马蹄声,七名身着藏袍的骑士冲来,每人手中都提着刻有梵文的经幡。惊鸿认出那是萨迦派的\"四业诛杀幡\",幡面上的血咒纹路与玛尼石上的如出一辙。徐墨农不慌不忙,从背包里掏出九块刻着\"乾、坎、艮、震\"的青砖,按九宫方位摆好。
\"小少爷,跟着我踩砖!\"阿刀拽着惊鸿跳进阵中,两人踩着\"开、休、生\"三门移动,惊鸿发现每块砖下都埋着枚铜钱,正是他熟悉的五帝钱。骑士们的经幡刚触及阵眼,青砖突然迸出火光,五帝钱在空中连成北斗形状,将血咒幡烧出无数破洞。
\"南宫镜,出来吧!\"徐墨农的声音震得积雪从岩石上滑落。阴影中,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缓步走出,青铜面具上的饕餮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抬手掷出枚铁蒺藜,落地时竟展开成八卦图,正是鬼谷子纵横术中的\"困龙局\"。
惊鸿感觉掌心发烫,玉珏碎片与血珠同时共鸣,在地面投出微型的九宫格。他灵光一闪,想起徐墨农教过的\"以阵破阵\"之法,竟抬脚踩向对方八卦图的\"死门\"位置。南宫镜显然没料到这小娃娃会破阵,面具下传出惊讶的闷哼,铁蒺藜阵瞬间土崩瓦解。
\"你是谁?\"南宫镜的声音带着沙哑,\"为何会我关中南宫的纵横术?\"惊鸿刚要开口,徐墨农已挡在他身前:\"地师一脉,代天巡脉。南宫镜,你在波斯湾输油管道埋厌胜之物也就罢了,为何要在昆仑龙脉设锁龙阵?\"
面具人冷笑:\"陆擎苍占着珠江龙气眼,我南宫氏就不能在昆仑分杯羹?再说...\"他瞥向惊鸿,\"这孩子掌心的血珠,可是能激活《皇极经世书》的钥匙,你以为陆擎苍会告诉你真相?\"惊鸿闻言一愣,徐墨农的身体明显僵住,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地鸣突然达到顶峰,一块巨石从山上滚落,惊鸿眼疾手快,用罗盘挡住砸向徐墨农的碎石。南宫镜趁机跃上马背,临走前掷出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巽\"字——这是纵横术里\"逃\"的信号。阿刀举枪欲射,却被徐墨农拦住:\"穷寇莫追,先破阵!\"
三人在昆仑山口摆好九宫阵时,月亮正升到中天。徐墨农点燃九支松明,惊鸿按照北斗方位依次点亮,当最后一盏灯亮起时,地鸣竟奇迹般平息。阿刀用潮州罗盘测算:\"徐先生,地脉流速恢复正常了。\"老人却盯着南宫镜留下的青铜令牌,眉头越皱越紧。
\"爷爷,他说的钥匙是什么意思?\"惊鸿终于忍不住问。徐墨农沉默良久,从怀里掏出半卷《皇极经世书》,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个掌心有血珠的孩童,旁边写着\"紫微降世,龙气归一\"。惊鸿看着画中孩童的眉眼,越看越像自己。
突然,远处的玉珠峰传来闷响,像是龙脉在深处叹息。徐墨农赶紧收起残卷:\"先回营地,今晚可能有暴风雪。\"回程路上,惊鸿踩着积雪,发现自己的脚印竟与九宫砖的方位分毫不差,而掌心的血珠,在雪光映照下,竟呈现出河图的纹样。
营地的篝火旁,藏族向导老扎西正在讲格萨尔王的故事。惊鸿啃着牦牛肉干,听着\"地下有黄金之城\"的传说,忽然想起南宫镜的话,转头看向徐墨农。老人正对着昆仑山口方向焚香,杨公盘上的\"天枢星\"位插着南宫镜的青铜令牌,镜面里隐约映出陆家大宅的轮廓。
\"小少爷,该睡了。\"阿刀递来杯酥油茶,惊鸿发现这位暗卫的防风镜下竟有淡淡的黑眼圈,突然想起这几天都是阿刀在轮流开车和警戒。他把剩下的牛肉干塞进阿刀手里,换来对方难得的微笑。
暴风雪在午夜如期而至,惊鸿躺在帐篷里,听着帆布被风吹得哗哗响。迷迷糊糊间,他梦见自己站在昆仑之巅,脚下是纵横交错的龙脉,如同一具巨大生物的血管。远处,珠江口的龙气眼正在流血,而富士山方向,有九朵巨大的菊花正在吞噬地脉灵气。
他猛地惊醒,发现掌心的血珠正在发烫,帐篷外传来徐墨农的低语:\"1987年的富士山锁龙任务,怕是要提前了。\"惊鸿摸到枕头下的玉珏碎片,碎片边缘不知何时多出了道刻痕,竟与南宫镜的青铜令牌上的\"巽\"字一模一样。
暴风雪停时,昆仑山迎来罕见的晴天。车队启程回香港前,惊鸿回头望向玉珠峰,看见雪线以上的岩石缝隙里,隐约有块青铜碑,碑上刻着的,竟与陆家大宅门口的石狮子纹路相同。他刚要叫徐墨农,却被阿刀扶上吉普——有些秘密,或许要等他成为真正的地师那天,才能揭晓。
而在关中南宫氏的密室里,南宫镜摘下面具,露出左颊的刀疤。他盯着掌心的血螺梵轮,想起惊鸿掌心的血珠,冷笑一声:\"陆惊鸿,昆仑只是开始。等波斯湾的厌胜之物生效,你陆家的珠江龙气眼,终将成为我南宫氏的垫脚石。\"梵轮在他手中转动,映出远处珠江口正在下沉的九座菊花镇物,与惊鸿梦中的血珠,形成诡异的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