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田中随意抽取了几穗查验,确认成熟度和干燥度都已经达标,前几天许夏已经让工人将水田中的积水排空,如今晒得正好,可以准备开始收割。
与此同时,专门采购的柔性离心脱粒机也已经到位,梯田精灵虽然也具备脱粒功能,但是边收割边脱粒整体效率会低一些,而且附带的脱粒功能总不如专门的机器用起来效果好。
这款价值18万的脱粒机可以实时监测每粒米的裂纹情况并随时自动调整参数,保证大米的裂纹率控制在0.05%以内。
这批红米价值不菲,残次率稍微高一些,许夏都心疼得不行。
所以,机器自然都要上最好的。
监测过天气之后,她选定了一个良辰吉日,立刻开始收缴今年的胜利果实。
从脱粒机中倾泻而出的红米谷粒还裹着一层薄薄的,晨露般的湿气,使得那抹浓郁的绯红更加鲜艳夺目,仿佛镀了一层鲜亮的釉彩。
工人们迅速将这些颜色特别的米粒平铺到晒谷场上,确保每一粒都能在阳光的直射下慢慢散去周身的潮气。
这些米粒形状虽略带狭长,肚子却都饱满圆润,铺开的瞬间一股醇厚的粮食香随风而来,这是独属于新米的香气,混着些许泥土的芬芳和秸秆的干草香,是一股令人安心而满足的味道。
加工厂的工作忙完之后,胡军伟这几日一直梯田和晒谷场两边跑,还要时刻注意着天气变化,虽然镇上也有大型烘干机,但被阳光烘焙出来的香气是特别的,在某些挑剔之人的口中,这也是加分项。
斥巨资购来的机器用得非常顺手,不到四天,整整20亩地的红米就已经尽数收割完,被陆陆续续送往晒谷场,这几天整个许家沟上空都飘着一股诱人的米香。
这边的晒谷工作进行地如火如荼,而许夏这边还有更重要的事。
比起收获的喜悦,更让许夏放在心上的,则是为明年留种的问题。
在收割的前七天,许夏就已经让田间的工人们从其中挑出最健壮的植株,用红绳提前做好标记,并且在收割机下场之前就提前人工采收完毕。
这些挑选出来作为稻种的谷粒不能用脱粒机脱粒,否则高速运转的机器会将稻种里面的胚芽破坏掉,发芽率自然也就低了。
许夏单独带了一小部分工人,这部分稻种全部使用传统的打谷桶,手工脱粒,手法也是经过培训的,最大程度上保证稻种的完整性。
而且晾晒上也有讲究,刚出太阳不能晒,太潮,正午的太阳也不能晒,太燥。
需要用最柔和而温暖的太阳,全部铺在竹席上晾晒,每小时翻动一次,避免早午温差太大,对稻种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高强度工作,忙活了一周的许夏亲眼看着这些珍贵的红米稻种送入保鲜冷库储存好之后,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但事情还没完,她再次打起精神来,望着梯田角落里剩下的最后一亩地,疲惫的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眼睛晶亮无比。
稻穗垂金,红霞坠野。
晨雾才刚刚散尽,整片稻田中却似乎已经烧起一场寂静而浓艳的火,将蔚蓝的天空都映红了半边。
越趋近于成熟,这批来自两百年前的御田胭脂米便越发凸显出与普通红米的不同。
而在一个月前,许夏便将角落里的这块梯田围起来,对外只称是新品种的实验田,已经被大客户提前预定,工人们也无甚怀疑,毕竟许老板这山上种的,每一样儿都挺特别。
特别的东西多了,看着也就没那么特别了。
别的工作都忙完之后,许夏也终于有时间处理今年山上这最珍贵的一批稻米。
许夏亲自挽了裤腿下田,带着红绳一垄一垄查验过来,在每一株稍显健壮的植株上都绑了一条红艳艳的丝带。
这块梯田中的胭脂米比普通的红米植株要略高一些,几乎与许夏平齐。
与稻穗的艳红如火不同,它们的茎秆色泽更加深沉,赤红之外,还带了些许的紫金色,愈往根系处愈明显,轻轻一晃便落下一层窸窸窣窣的胭脂粉。
穗头则似美人折腰,每穗比手掌略长,谷粒排列成螺旋状的九重宝塔,凑近了看,则越发感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每一缕稻壳如珊瑚雕筑的佛龛一般,将那些在阳光下通身艳红如洗的米粒包裹其中。
这批稻米的芒须也尤为特别,几乎三倍于普通红米,看着纤细却有力量感。
今年这批胭脂米最重要的意义自然不是吃,而是留种。
有了种子,才能将这份希望继续延续下去,所以许夏细细挑选,好在这批沐浴了灵露的胭脂米长势也分外争气,几乎三分之二的植株都可以留种。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终于将所有健壮的植株挑选完毕之后,许夏这才招呼了山上的人,只找了铁锤孟北野几个信得过的,先将绑了红绳的稻米割出来。
剩下的,便是今年他们真正能入口的,来自于百年前,传说中只有皇室御用的贡米胭脂稻。
为了加快进度,今天在办公室悠闲吹空调的柯阳也被拉了壮丁,挽起裤腿,抄了镰刀,光脚下地踩着软乎乎的泥土割稻子。
他一边擦着汗,一边闻着手中那沉甸甸的秸秆稻穗传来的阵阵米香,第一次觉得大米这玩意儿也能这么诱人。
而且漂亮,是真漂亮。
偶尔抖出来的米粒,一颗颗鲜红泣血,如珠似玉,比他老爹搞的那些劳什子灰扑扑的收藏可要漂亮多了。
这才能称之为艺术品。
他将手边一捆沉甸甸的稻米绑起来送到地头,暗搓搓凑到正在弯腰割稻子的许夏旁边,神神秘秘地,煞有其事,“夏夏姐,这玩意儿真是拿来吃的吗?怎么感觉有点下不去嘴呢……”
太漂亮的东西,总觉得吃起来有点惊悚。
牛嚼牡丹,猪拱白菜,说白了,感觉自己这嘴有点不太配,他自认为不算是山猪。
但这细糠,也有点太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