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春花看着母亲气得脸色发白,害怕极了,赶紧红着眼睛上前道歉。
“妈,你别生气了,我不为六弟求情了,你别气坏了身体……”
她瑟缩的模样,让冯云忍不住一阵叹息。
“春花啊,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你自己想想,你这么多年为家里忙前忙后,你四弟和六弟,他们记在心里了吗?你心里……难道就真的不难过吗?”
胡春花瞳孔蓦地一缩,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半晌后她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也难过,对不对?可你习惯了,是不是?”
看她这个模样,冯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攥着,又紧又疼。
“你习惯了,是因为老四和老六总是理所当然地索取,你要是不顺着他们,家里就鸡飞狗跳。
你为了这个家的和谐,甘愿一次次委屈自己,妈都看在眼里……”
胡春花抬起头,“妈,我……我要是说我也难过,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是个好孩子?”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直地插进了冯云的心。
本来只是想慢慢引导打感情牌的,这会儿她却是真的有些绷不住了。
似乎每个家庭都有这样的问题。
你的精力总是放在不懂事的孩子身上, 你盯着,看着,宠着,护着,反而忽略了一直乖巧懂事的孩子。
就如同两个孩子抢玩具,你知道闹腾的孩子不达到目的不会罢休,你为了息事宁人,大多时候都会让懂事的孩子妥协。
一旦她不妥协也开始闹腾了,你只会觉得她怎么也变成了这样。
忽视逐渐成为常态,指责也逐渐成为理所应当。
尤其是家里的老大。
你会理所当然的觉得老大要有老大的模样,要坚强,家里外面都要能扛,却忘了老大也是个需要被爱、被关心的孩子。
“春花,妈对不起你……”冯云一把抱住胡春花,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太好了,你这么好,值得更多的爱才是,春花,听妈的话,以后多为自己考虑,多为自己而活好吗?你一旦付出成为了习惯,你就只能永远的受委屈。
人是会被惯坏的,那些被惯坏的人不会觉得你好,只会觉得你应该这么做。
等有一天你不想再付出了,他们只会恨你骂你,根本不会记得你的好,你懂吗?”
胡春花被母亲突如其来的拥抱和话语震住了。
她愣了几秒,随后紧紧回抱住母亲,委屈的真正的像个孩子。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有真切的被母亲抱过。
每次弟弟们犯了错,把责任推到她身上的时候,她爸只会骂她带不好孩子,她妈也只会说,弟弟还小,你是老大你要让着些。
他们犯了错,哭了也能被爸妈抱在怀里哄。
那时她就想,爸妈的怀抱,是怎样的呢?
是冷的吧,就像他们对她一样。
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就被吸引,她渴望着,期待着,又一次次的失望着。
后来她慢慢的认命了。
家里老大是女儿的好像都是这样,在家任劳任怨任打任骂,大家都这样,她又凭什么成为意外呢?
只要家里能好好的,她受些委屈也好。
总归爸妈生她一场,她该感恩的。
可如今,妈妈这样抱着她说,她知道她的委屈,她夸她很好,让她多为自己考虑,为自己而活。
她真的好委屈,好想哭。
躲在冯云怀里,一个21岁的大姑娘,哭的眼泪鼻涕一起流出,弄脏了冯云的衣服。
“呜呜,我以为你不在乎我的……我只有多努力一点,才能在你面前得两句好,才能看到你的笑脸。
我……我想看到你笑,可我……我也真的很难过啊……呜呜呜……
我怨过,我那么努力的做到最好,家里外面我都拼命的做。
呜呜呜,我好累的,妈,我也累,我也委屈,我也难过的,呜呜呜,我才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做饭。
你们在外面干活,我要做一家子的饭,要洗衣服,要带弟弟妹妹,他们那么小,嗑了撞了,回来了你们就骂我,我……
我那时候宁愿去外面干活,呜呜呜,我很努力了,可我才那么小。
呜呜呜,我那么小,我带不好弟弟妹妹,他们自己调皮摔伤了,你们也怪我。
我要做事,我没办法一直看着他们啊,呜呜呜。
弟弟逃学你们也怪我没盯着,呜呜,我也想盯着,可我有那么多事要做啊。
我想上学,你们说家里没钱,我只能偷偷跟着去学校在外面偷听,被逮到了,老师骂我占便宜,校长把我叫去办公室说我脸皮厚破坏规则,你们被叫过去之后也劈头盖脸骂我丢人。
可我只是想多认识几个字,我不想去了外面路也找不到。
为什么弟弟们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我那么努力都得不到,我以为我不是你们的孩子,呜呜呜。”
一声声的委屈控诉,听的冯云心如刀绞。
春花真的受了太多的委屈了。
“春花,妈对不起你,你放心,以后家里没人敢对不起你!”
胡广财站在门外,一脸懵逼。
“家里啥时候开始演苦情戏了?妈还真是因为心疼大姐才打我的?我这是什么绝世大冤种啊,就这么被连累了?”
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胡广财抖了几下,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趁着两人抱头痛哭,他摸进厨房偷偷盛了一碗饭狼吞虎咽起来。
他可不信他妈真能不让他吃饭,他就吃怎么了?
活是坚决不干的,他每天晚上睡那么晚,早上恨不得困死在床上,哪有力气干活?
等吃好了饭,他又溜了出去。
路过鸡笼的时候,一只公鸡目光落在他身上,鸡嘴啄了两下。
他恶狠狠瞪了那公鸡一眼,心念一动,弯腰就抓起了那只公鸡。
“咯咯咯咯咯咯。”
公鸡不停挣扎,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引得屋内两人分开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