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宝玉自入家塾读书,每日与秦钟相伴,恰似两颗相互辉映的明珠,为这略显枯燥的读书时光添了几分别样乐趣。
这日,塾中众人正摇头晃脑地诵读经文,朗朗书声回荡在学堂内外。茗烟本在学堂外候着,忽闻学堂后园传来一阵喧闹之声,犹如平静湖面投入巨石,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他心中暗道不妙,眉头瞬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暗自思忖:莫不是有人寻衅滋事,累及自家宝二爷?想那茗烟,生得伶俐乖巧,一双眼睛犹如灵动的小鹿,透着机灵劲儿。自幼便随侍宝玉身侧,对宝玉忠心耿耿,心中早将宝玉的安危视作自己的使命,岂容他人对宝玉有丝毫冒犯?当下不及多想,脚下如生风一般,拔腿便往后园奔去。
在那座繁华似梦、错综复杂如迷宫般的贾府之中,茗烟的来历虽未被浓墨重彩地渲染,却也有着独特而隐秘的轨迹,如同潺潺细流,悄然融入了这大家族波澜壮阔的生活脉络。
茗烟本出生于一个家道中落的小户人家。往昔,家中尚可维持生计,虽不富裕,却也能勉强支撑。然而,命运的车轮无情碾压,不知是遭逢天灾,还是**作祟,家中田产渐失,生意破败,生计愈发艰难。每日,父母为了一家人的口粮愁眉不展,家中时常笼罩着一层压抑的阴霾。
在他尚是懵懂孩童之时,眼神中还透着对世界的好奇与天真,对家中困境浑然不知。但父母深知,长此以往,一家人都将在这困苦中沉沦。为了给茗烟寻一条活路,无奈之下,狠下心将他卖入贾府为奴。那一日,年幼的茗烟被带到贾府,望着那朱红色的高大府门,心中满是恐惧与迷茫。
初入贾府时,茗烟犹如一只迷失在茂密丛林中的小鹿,对周围的一切既好奇又畏惧。贾府的雕梁画栋、锦衣玉食,与他曾经的家天差地别;而那些严苛的规矩、复杂的礼仪,更是让他如履薄冰。但他天生就有着一股灵动劲儿,眉眼间透着的机灵仿佛是他在这陌生世界的通行证。他总是睁着那双明亮的眼睛,仔细观察着周围人的言行举止,用心记住每一条规矩。遇到不懂的,便偷偷向年长的小厮请教,态度谦逊而诚恳。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因其眉眼灵动,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他被分派到了宝玉房中伺候。初到宝玉房里,茗烟满心忐忑,生怕自己做错事惹得主子不快。但很快,他便发现宝玉与其他主子不同。宝玉并未因他是小厮而颐指气使,反而待他温和友善,这让茗烟心中的紧张渐渐消散。
茗烟生性聪慧,很快便适应了贾府复杂的环境与规矩。在宝玉身边,他犹如一颗细腻的石子,默默填补着宝玉生活中的缝隙。他每日早早起身,轻手轻脚地为宝玉准备洗漱用具,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待宝玉读书时,他便安静地候在一旁,随时听候差遣;闲暇之时,他又会陪着宝玉在园中漫步,留意着宝玉的一举一动。
时日一长,他敏锐地察觉到宝玉与府中其他公子哥的不同。府中的其他公子,大多遵循着家族的期望,热衷于仕途经济,一心想着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宝玉却对此厌恶至极,视那些科举文章为禁锢思想的枷锁。他偏爱与姐妹们在一处,于那诗社之中吟诗作对,享受着诗词带来的美妙意境。他心性纯善,对府中的丫鬟小厮们从不摆主子架子,对待身边之人皆是真心相待,重情重义。
茗烟深知宝玉心意,对他的喜好与脾性了如指掌。他明白宝玉对新奇玩意儿的喜爱,便时常想法子为宝玉寻来一些外面的小物件,或是一本难得的杂书,或是一个精巧的手工玩意儿,每次都能让宝玉眼前一亮。他也懂得宝玉在面对家族期望与自己内心追求矛盾时的苦恼,虽无法用言语安慰,但总会在一旁默默陪伴,用行动给予支持。正因如此,茗烟愈发尽心尽力地侍奉,将宝玉的生活照料得无微不至。
他虽身为小厮,却与宝玉情谊深厚,不仅仅是主仆,更似知己。在这等级森严的贾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复杂微妙,宝玉虽身处繁华之中,内心却时常孤独。那些家族中的长辈,只盼着他能走上仕途,光大门楣;而姐妹们虽能与他诗词唱和,却终究无法真正理解他对自由和真性情的追求。茗烟明白宝玉的孤独,他知道自己虽身份卑微,却能成为那能为宝玉驱散些许阴霾的微光。
每当宝玉因家族琐事烦闷时,茗烟便会讲些府外的趣事,或是偷偷带着宝玉去园中的偏僻角落,让宝玉暂时忘却烦恼。而宝玉也对茗烟信任有加,许多心事都愿意与他倾诉。就这样,茗烟以他的忠诚与机灵,在宝玉身边站稳了脚跟,成为了宝玉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书写着属于他们主仆间的别样故事。
且说园中正有那金荣,平日里便仗着与薛家有些交情,自恃有靠山,行事肆无忌惮,最爱寻衅生事,仿佛一只好斗的公鸡。今日不知怎的,竟与秦钟争执起来。只见秦钟面红耳赤,平日里温润的面容此刻因愤怒与委屈涨得通红,眼中含泪,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似落非落,那模样好似一只受了欺负的小鹿,满心的委屈无处诉说。而金荣却叉腰而立,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下巴高高扬起,眼神中满是不屑与挑衅,活脱脱一副市井无赖的嘴脸。
茗烟赶到时,目睹这般情景,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指着金荣便骂道:“你这没脸没皮的东西,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儿撒野!宝二爷在此,岂容你这般张狂?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几斤几两!”说罢,撸起袖子便要冲上去与金荣理论,那架势犹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金荣见是茗烟,心中虽有些忌惮,但仗着身边围着一群狐朋狗友,竟也不肯示弱。他冷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嘲讽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宝二爷跟前的狗腿子!今日之事,与你何干?你若识趣,便速速离去,否则,连你一并收拾!”茗烟听了,更是火冒三丈,脸涨得通红,犹如熟透的番茄,额头上青筋暴起,也不顾什么规矩,像一头发怒的狮子般上前便要厮打。众人见势,纷纷围拢过来,一时间,学堂后院乱作一团,叫嚷声、争吵声此起彼伏。
宝玉在屋内听闻动静,心中一惊,手中的书本“啪嗒”一声掉落地上。他与秦钟赶忙起身,匆匆赶来查看。宝玉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焦急与担忧,脚步急促,仿佛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的心尖上。待赶到后院,见此情形,宝玉心中大怒,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喝道:“都住手!成何体统!”那声音犹如洪钟般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人见宝玉来了,这才稍有收敛,原本喧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了几分。金荣虽心有不甘,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手紧紧握拳,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但终究不敢再放肆,只得悻悻作罢,嘴里还小声嘟囔着。
宝玉心疼秦钟受了委屈,快步走到秦钟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满是关切,随后又感激地看向茗烟,将茗烟唤至跟前,轻声说道:“今日多亏了你,只是以后不可如此莽撞,免得伤了自己。我虽感激你的忠心,但更担心你的安危。”茗烟忙点头应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说道:“二爷放心,只要有人敢对二爷不利,小的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他们得逞!二爷待我恩重如山,我这条命本就是二爷的。”
时光荏苒,又至春日。那一日,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大观园的小径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影。宝玉在园中百无聊赖,时而踢着路边的石子,时而望着天空发呆,脸上满是烦闷之色。茗烟深知宝玉不喜那八股文章,看着宝玉这般模样,心中暗暗思忖:如何才能为二爷寻些有趣的玩意儿解解闷呢?正想着,忽然灵机一动,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不多时,只见茗烟鬼鬼祟祟地溜进宝玉房中,眼睛滴溜溜地四处张望,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怀里像是揣着什么物件,鼓鼓囊囊的。宝玉见了,原本烦闷的脸上露出一丝好奇,挑眉问道:“你这是藏了什么宝贝?快拿出来我瞧瞧。”茗烟笑着从怀中掏出几本旧书,递与宝玉道:“二爷,您瞧瞧这是什么。小的偶然间得了这几本古今小说和传奇角本,想着二爷必定喜欢,便赶忙给您送来了。”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讨好,又有几分期待。
宝玉接过一看,只见封面上写着《西厢记》《牡丹亭》等字样,顿时喜出望外。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脸上的烦闷一扫而空。他素日里便对这些杂书极感兴趣,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一屁股坐在榻上便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茗烟在一旁看着宝玉专注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欣慰的笑容,心中暗自欢喜,只盼着这些书能让宝玉忘却烦恼,开怀畅意。
又过了些时日,一次从私塾出来,春日的暖阳洒在身上,暖融融的。宝玉嗅着空气中泥土与花草混合的芬芳,心情格外舒畅。走着走着,宝玉突然停下脚步,脸上浮现出馋意,对茗烟说道:“茗烟,我忽然想吃烤鱼了,那鲜香的味道,一想起来便叫人垂涎欲滴。”茗烟一听,眼睛一亮,笑着说道:“二爷,这有何难,离这不远的庄园有处鱼塘,咱们去那钓鱼,钓上鱼来,即刻烤了吃,保准新鲜美味。”宝玉听了,兴致大增,连连点头。
二人来到庄园的鱼塘边,只见塘水清澈,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弋,偶尔吐出几个泡泡,泛起一圈圈涟漪。茗烟手脚麻利地找来树枝,削成简易的鱼竿,又寻来蚯蚓做饵。他将鱼竿递给宝玉,说道:“二爷,您且试试,凭二爷的运气,定能钓上大鱼。”宝玉接过鱼竿,学着茗烟教的样子,甩线入水,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
起初,鱼儿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只是在附近徘徊,并不咬钩。宝玉有些着急,眉头微蹙,喃喃自语:“鱼儿鱼儿,你倒是快些上钩呀。”茗烟在一旁轻声安慰:“二爷别急,钓鱼讲究个耐心,您再等等。”过了一会儿,浮漂终于动了动,宝玉顿时紧张起来,手握鱼竿,大气都不敢出。紧接着,浮漂猛地往下一沉,宝玉眼疾手快,用力一提,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便被钓了上来。“钓到了!钓到了!”宝玉兴奋得像个孩子,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随后,茗烟又钓到了几条鱼。二人寻了个空旷的地方,捡来干柴,生起火。茗烟熟练地将鱼处理干净,用树枝穿好,放在火上烤。他不时转动着树枝,让鱼均匀受热,还从兜里掏出些盐巴,撒在鱼身上。不多时,鱼的表面变得金黄,香气四溢。宝玉在一旁看得直咽口水。
茗烟将烤好的鱼递给宝玉,说道:“二爷,您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宝玉接过鱼,轻轻咬了一口,外酥里嫩,鲜香无比,不禁赞道:“嗯,好吃极了!茗烟,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茗烟看着宝玉吃得开心,自己也咧嘴笑了,随后也拿起一条鱼,与宝玉一同大快朵颐起来。主仆俩坐在草地上,沐浴着阳光,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吃完鱼后,二人兴致依旧高昂,仿佛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儿。茗烟眼珠子一转,心中又冒出个新点子。他在四周寻觅了一番,找来一些树枝和兽皮,手脚伶俐地做起弹弓来。不多时,一把简易却不失精巧的弹弓便在他手中诞生。茗烟拿起弹弓,笑着对宝玉说:“二爷,咱们打鸟去,保准有趣。”宝玉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拍手称好。
于是,茗烟带着宝玉在庄园附近的树林里穿梭。春日的树林,郁郁葱葱,各种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欢叫着,仿佛在演奏一曲欢快的乐章。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映照在主仆二人身上。茗烟手持弹弓,眼神专注地盯着枝头的鸟儿,看准时机,拉弓放弹。只听“嗖”的一声,弹丸如流星般飞出,惊得鸟儿们纷纷振翅高飞。宝玉在一旁看得不亦乐乎,时而为茗烟叫好,时而自己也尝试拉弓射箭,虽然技术生疏,但那份纯真的快乐却丝毫未减。
就这样,二人在树林里尽情玩耍,不知不觉间,太阳渐渐西斜。天边的晚霞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红的、橙的、紫的色彩交织在一起,将整个天空装点得美轮美奂。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给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金边。鸟儿们也渐渐归巢,树林里的喧闹声逐渐平息。
夜幕缓缓降临,黑暗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渐渐笼罩了整个世界。月光如水,洒在宝玉和茗烟的身上,为他们照亮了回家的路。主仆二人这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赶忙收拾东西,匆匆往贾府赶去。
刚一进府门,就见王熙凤双手叉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几分怒气。原来,府里发现宝玉和茗烟不见了踪影,四处派人寻找,却一无所获,可把众人急坏了。王熙凤本就掌管着府中诸事,听闻此事,更是焦急万分。这会儿见二人回来,立刻上前,板着脸说道:“好啊,你们两个,跑到哪里去了?老太太和太太都急疯了!”宝玉和茗烟心中暗叫不好,低着头,不敢言语。
王熙凤二话不说,拉着他们就去见贾母。贾母坐在堂中,脸色阴沉,眼神中满是担忧与责备。见二人进来,贾母忍不住数落道:“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跑出去呢?知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宝玉唯唯诺诺地应着,头低得几乎要贴到地上,小声说道:“老太太,孙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茗烟也吓得浑身发抖,连忙磕头请罪:“老太太,都是小的不好,不该带二爷出去,求老太太责罚。”
贾母见他们认错态度良好,脸色稍缓,但仍严肃地说道:“这次可不能轻饶,下不为例!茗烟,你身为宝玉的小厮,理当好好照顾他,怎么能带着他到处乱跑?赏你五大板,以示惩戒!”茗烟咬着牙,忍着泪,应道:“是,小的甘愿受罚。”
随后,下人拿来板子,在茗烟的屁股上重重地打了五下。每打一下,宝玉的心就跟着揪一下。打完后,宝玉心疼地看着茗烟,赶忙上前扶着他。茗烟虽然疼得脸色苍白,但仍强忍着说道:“二爷,小的没事,咱们回怡红院吧。”
宝玉扶着茗烟,一步一步缓缓返回怡红院。一路上,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回到怡红院后,宝玉赶忙让茗烟趴在床上,自己亲自去取了伤药,小心翼翼地为茗烟上药。他的动作轻柔而认真,眼中满是愧疚与心疼,说道:“茗烟,都怪我,若不是我贪玩,你也不会受这皮肉之苦。”茗烟微微摇头,说道:“二爷,您别这么说,今日能与二爷玩得开心,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经此一事,宝玉与茗烟的主仆之情愈发深厚。宝玉深知茗烟对自己一片赤诚,犹如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自己的内心。茗烟也明白宝玉心地善良,重情重义,是值得自己一生追随的主子。二人在这贾府之中,相互扶持,共度着那或喜或忧的岁月,如同在茫茫大海中相互依靠的两艘小船,共同面对生活的波澜。
正是:
主仆情深意自长,茗烟护主勇担当。
几回仗义随心处,一段佳话韵里藏。
诗曰:
贾府繁华故事长,茗烟侍主热心肠。
学堂仗义风波起,杂册呈来解闷忙。
鱼塘垂钓同欢乐,林里逐鸟共欢畅。
暮归受责情愈笃,岁月悠悠韵味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