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域一如既往静谧肃穆。万物止息的气息在此凝结,仿佛连时间也在此沉眠。
林恩脚步轻缓地穿过黑曜石铺就的长阶,最终在半开的殿门前看到伯克利——那位正靠在白骨王座旁侧的朋友,手里转着一把镂刻着古语的黑色匕首,像是无所事事地等着他说点什么。
“你今天看起来……神色有点不对。”伯克利懒洋洋地挑眉。
林恩站定,肩上仍残留着秩序的气息。他抬手抹了抹眼角,语气轻描淡写:“今天,序尊来找我了。”
伯克利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喔?她又来向你灌输什么哲理了吗?让你继续做个好孩子,好好顺着秩序的轨道走?”
林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声补了一句:“……但是是以‘他的’形态。”
“他?”伯克利将匕首啪地一声丢回王座旁的影子里,坐直了些,“你是说——她变成了男的来见你??”
“……还吻了我。”
空气安静了半秒,随即,死亡之主发出震天的笑声,几乎在回音之间把整座殿宇震出了细碎的骨音。
“没想到啊——时间,平日里那个掌控一切、运筹帷幄的你,在感情里居然是被动的那一个?”
林恩眯了眯眼,淡淡道:“闭嘴。”
伯克利乐不可支地笑个不停,拍着王座扶手道:“让我猜猜……你平时是不是想靠近她——呃,他,都被回绝了?感情就像一根晃来晃去的胡萝卜,你追了千年都没吃上口?”
林恩靠着大理石柱叹了口气,难得显出一丝懊恼:“……是的。我有一种……被吊着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伯克利笑得更欢了,站起身围着他走了一圈,嘴角勾得坏透了,“所以这是你们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被允准靠近那个至高的存在?”
林恩冷淡点头,却又遮不住嘴角那点还未散去的柔色:“……是。”
“哎哟喂,”伯克利打趣道,“万律之尊主动亲吻时间的管理者,这要是被那些古老的记录者知道,非得在金叶书上多刻几行诗。”
“他不让我掌控一切……我其实能理解。”林恩低声说,“但也有点难受。”
“他是秩序啊。”伯克利说,语气忽然也柔和下来,“他不是你的命运,也不是你的从属,他是所有法则之上自洽的存在。你要是能掌控他,那才叫反常。”
林恩轻轻勾了下嘴角,转过头看他:“……但你不觉得奇怪吗?”
伯克利挑眉。
“我说,”林恩继续道,“你和佐拉尔,佐拉尔平日不也总是小男孩的模样?你从来没觉得这不适合你?”
伯克利不置可否地摊手,眉目间却带着坦然:“佐拉尔是光,光本无形,也无性。我不在乎他看起来是什么样,我只要他是光就够了。”
林恩沉默片刻,最终点头笑了笑:“……没想到,在这方面,死亡居然比时间要开明得多。”
伯克利一挑眉梢,翘起腿坐回王座,神气十足地说:“那当然,我可是比你年长多了。”
林恩靠在柱边,低声笑了笑,忽然觉得这荒谬的永恒世界,也因这些朋友与爱,有了些值得停留的理由。
——————
林恩离开时没说再见,只在脚步踏出殿门时微微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千万个纪元之前,他们初识之时。那时林恩还不叫林恩,是个不说话、只懂得凝视宇宙律动的时间之子。
而现在,他是个被吻了一次就失魂落魄的恋人。
伯克利坐在王座上,仰头望着殿顶,那些由死亡编织的星尘静静流转,光辉冷清,如同他从未出口的心事。
“秩序主动吻他了?”
他重新回味这个消息,嘴角还残留着讥笑的弧度。不是嘲笑林恩,而是嘲笑这种爱恋竟能突破至高神明之间原本该有的界限。
秩序……那位只以女性形态降临的主宰者。冷静、理智、疏离,不近**。
伯克利曾以为她只是出于策略选择林恩,时间本就是维持秩序的必要条件,他们相依为命是宇宙结构本身的安排,而非爱。
可今天,他动摇了。
秩序居然亲吻了林恩——并且,是以男性的形态。
“他在试探……还是在妥协?”伯克利自言自语,低声问自己,却无法找到答案。
或许,那个始终高高在上的存在,也终于在这个时代感受到了“爱”本身的重量,甚至愿意以“非她”的方式,回应时间的执着。
伯克利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他终究还是动情了。”
那一刻,伯克利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底翻腾。像是嫉妒,也像是羡慕。更多的……是隐隐的不安。
林恩会因为这段感情走得太深。可秩序……她终究不是凡人,更不是一个能为爱停留的存在。
他忽然想起佐拉尔那清澈如昼光的眼睛。
“光无形无性,可他会为我留下。”伯克利喃喃,“但秩序……不会。”
他忽地笑了。
“你真是疯了,林恩。”伯克利低声说,声音落入殿中的死寂中。
“连时间都无法掌握秩序……那我们谁还能掌握自己。”
【深夜,群星静默,宇宙时间之殿】
林恩站在水镜前,低头整理着披肩的外衣。月光自高穹洒下,映出他微微颤动的指尖。他并未刻意等待,却似乎早已预感到对方会来。
殿门无声开启,那位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踏入银光之中——
是他,以男性之形降临的秩序。
不再是那尊神圣不可侵犯的女性身影,此刻的他高大而沉静,身披如雾的白金长袍,身形线条流畅,眼眸冷冽却暗藏柔光。他看起来……比林恩还要俊朗几分。
“你来了。”林恩轻声开口,声音藏不住的喑哑。
秩序没有答话,只是缓缓走来,站在他面前。他的气息带着某种奇异的温度,与原本神圣之感截然不同。
“今天的你……让我不习惯。”林恩低头,不去看他的眼。
“我知道。”秩序的声音低沉磁性,像旧时代钟楼里缓缓响起的第一声钟鸣,“可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被安排与你相系。”
“我是选择了你。”
林恩猛地抬头,却正撞进那双坚定而深邃的眼。
秩序微微弯下身,抬手轻抚林恩的侧脸。他的指节温暖而有力,不再是那种让人不敢接近的神圣触碰,而是一个恋人,一个真实存在的男人的亲昵。
“我很久以前就想亲近你。”秩序轻声说,鼻息已贴近林恩耳侧,“但我不能。不能在你尚未坚定时,也不能在你动摇时。”
“而现在?”林恩轻问,声音近乎一线。
“现在——”秩序扣住他的后颈,低头吻了下去。
不像昨夜那个试探而短暂的亲吻,此刻的吻是深沉、坚定的。唇舌交缠间,他不再神圣,不再居高临下,而是真正地拥抱林恩、触碰他、回应他藏了许久的渴望。
林恩本能地后退半步,却被秩序紧紧环在怀中。他在短暂的错愕后闭上眼,回应得愈发炽热。
秩序的吻带着掌控,却又极尽温柔,仿佛在细细描绘时间之神的每一寸情绪。他的指尖顺着林恩的脊背向下,缓缓收紧。
两人的气息交缠在星辉之中,银色的神光在他们周身轻漾,宛如时间与秩序在这一刻真正交汇。
片刻后,秩序松开他,却没有后退,而是抵着他的额头低声呢喃:
“时间,我从不属于任何存在,但如果必须选择一个……我只想属于你。”
林恩的手还抓着他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望进那双眼,仿佛看见千纪万载的孤独从此有了回应。
“你会一直……这样吗?”林恩问。
“不会。”秩序坦然,“我终会离开你。但在那之前,我会用尽所有片刻,爱你。”
林恩低笑一声,苦涩却也温柔:“你真残忍。”
“我是秩序。”对方语气低缓,“不是情人。但今晚,我只是你的‘他’。”
林恩闭上眼,将头埋进他的肩窝。
“那就……别走。”
【时间神殿,星辰无言】
夜深露重,神明所居的殿宇却始终不寐。万象皆静,唯有两位古老之力的掌控者,在无边时光中沉默地相拥。
秩序的吻结束后,林恩仍未松手。他的呼吸还不够平稳,眼神却恢复了他一贯的清明和审慎。他抬起秩序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像是在重新审视一个他本以为早已熟稔的存在。
“你现在这副模样,像是为了我刻意幻化的。”林恩低声开口,语气没有责备,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
秩序不躲不避,任由林恩那双审视时间本源的眼望穿自己。他只是轻轻道:“是为了你,没错。”
林恩半眯起眼:“你知道你是我们的尊者,是统御诸力的主导者。你以这样的姿态来亲吻我,来取悦我,是不是违背了你自身的‘律’?”
“我的律是恒定之理,”秩序垂下眼睫,声音低如祭典深钟,“但在我制定规则的那一刻,我早已为你留出了例外的位置。”
林恩沉默半晌,忽地拉住秩序的袖子,坐在了身后那一张星辰铸成的阶椅上。他端坐其上,双手搭在膝侧,身形如王者,眼神凌厉而冷静。
“那就来,”林恩一字一顿地道,“让我看看,序尊是如何‘臣服’于时间的。”
秩序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然后他俯下身,在林恩脚边单膝跪地,头低垂在他掌心。没有一丝羞辱,反而是一种自愿的臣服与深情的献礼。他的气息拂过林恩的掌心,温热而顺从。
林恩用指尖挑起秩序的下颌,嘴角微微扬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还真是……愿意为了我做一切不该做的事。”
秩序的眼望着他,黑曜石般的瞳孔中没有恐惧,只有坚定和一种不容置喙的忠诚。
“因为你是时间,是我唯一愿意在你脚下低头的存在。”
他起身,缓缓走到林恩面前,半跪下后抬起手,环住林恩的腰,将他从高位抱下来,动作温柔到近乎虔诚。
“可我也不只是来臣服于你,”他贴近林恩的耳语如低风拂动神殿的帷幔,“我是来让你……体会顺从的滋味。”
林恩低笑一声,本能想要反驳,却在下一刻被秩序稳稳抱入怀中。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密接触,身体与情感的完全交融。秩序以男性之姿带着绝对主导的力度与技巧,吻遍林恩锁骨之下的脆弱,也吻遍他千年来的孤独。
而林恩,在秩序手中每一次的触碰与引导中,逐渐脱下他作为“时间”的壳。
他的理智,他的预判,他所有的控制——都在秩序一步步的引导下崩解。
他并非失控,而是主动选择臣服。
这是一场无声的角力,两个上位者之间的博弈。可今夜,林恩不再抗拒。他愿意在秩序布下的律中沦陷,哪怕只有这一夜。
星光在他们身侧缓缓流转,秩序低声唤他的名,指尖穿过他柔软的发。林恩咬着唇,在他怀中沉吟低喘,直到一切回归寂静。
……
良久之后,林恩蜷在秩序怀中,呼吸微乱,轻声问:
“你今天为什么变成男性的形态?”
秩序搂着他,眼神幽深:“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愿意打破一切形态,为你存在。”
林恩埋在他颈窝轻笑一声:“可你打破的,不只是形态。”
他抬起头,认真看着秩序的眼睛,轻轻地说:
“你打破了我一直以来对你该有的敬畏。”
秩序贴着他的额头,低语回应:
“那就只留下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