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风在林恩家的窗缝中呜咽。那声声仿佛来自意识之外,带着某种思绪的余震。林恩躺在沙发上,面色苍白,眼角的青筋跳动着,呼吸凌乱如失控的钟摆。他试图再次运转时间的力量,却如陷泥潭,甚至连基本的语言思维都开始紊乱。
就在此时,空间忽然剧烈颤动了一瞬——如同时间被一道无形力量撕开。
没有镜般的碎裂,没有警示波动。那只是某种自上而下的“干涉”——神只俯瞰世间的俯身。
一道人影倏然浮现于客厅之中。
身形瘦削,银白色的长发如流云般垂落,眼眸深处是永不熄灭的冷光。他静静站在屋内,脚步未动,衣角却轻轻飘动着。
埃尔来了。
“……啧,堂堂时间的管理者,居然窝在自家沙发里痛到像要死过去。”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嗓音里是惯有的慵懒和调笑。
林恩睁开眼,视线中模糊的光影逐渐凝成埃尔的身影。他想说话,却连呼吸都像被打断,只能咬牙呻吟一声。
“别勉强。”埃尔挥了挥手,空气中一阵流光拂过,林恩周身的精神扰动瞬间被定格,像是整个大脑被冷却下来一瞬。
他蹲下身,目光犀利地盯着林恩的额头,指尖轻轻点在太阳穴之上。灵光顺着他的指尖渗入林恩的意识。
“……咦。”他眉头一挑,“你什么时候,把我的‘智慧碎片’也引来用了?”
林恩没有回答,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次对知蚀者的对抗中,自己竟调动了埃尔力量的一部分。那本不该属于时间之力的逻辑火焰,竟被他潜意识调用,只因他太想解开这份混乱。
埃尔轻轻嗤笑一声,旋即神色一变,眼底瞬间冷如刀锋。他手一挥,林恩的意识被轻柔剥离,只余下一团纯粹的思维之核悬浮在两人之间。
那是林恩用来抵抗知蚀者的“智慧力”。
但此刻,那团力量却正蠕动、扭曲,外层出现细密的裂纹和墨色的雾丝,像**的果肉一般在缓慢溃烂。
“……这不是我的力量了。”
埃尔声音陡然低沉,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
“智慧不会蚕食,他会启迪。会引导。会审判。但不会吞噬。”
他的手指骤然化作纯净银白,直插进那团思维力核心,猛地一扯。被污染的部分如蛇蜕皮般被抽离,剧烈挣扎,发出诡异的啸声,却被埃尔毫不留情地碾碎。
林恩猛地咳出一口血,意识再次跌入短暂昏厥。
“……混乱。”埃尔站起身,望着那一地已经碎裂的智慧力残渣。
“你已经学会如何模拟智慧……甚至,学会藏身于思维逻辑的缝隙之间。”
“你在模仿神明的步伐——”
他抬眸看向窗外夜色,眼神空无,冷漠,仿佛望穿整个世界。
“你要开始吞下管理者了吗。”
他低声自语,然后转身看向林恩,声音重新带上了一丝戏谑的味道:
“你真是个麻烦制造者,时间。下次如果再不告诉我你动用我的力量,我就把你脑子里所有乐谱全抹掉。”
林恩迷迷糊糊地睁眼,声音低哑却固执:“……谢谢。”
埃尔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别谢我。我只是……不想让大家再次受伤。”
他手掌一挥,林恩体内的智慧残波重新归位,但被净化后的部分已不再是原来的样貌。林恩能感受到:那段失控的思维已被清空,却也带走了他部分精神结构。
他现在,短暂地,无法预知时间的微小分歧了。
“修复要一段时间,”埃尔沉声,“在那之前,你不能一个人面对知蚀者。”
“别再像今天这样——赌到只剩半条命。”
林恩低声喃道:“……那邱白呢?”
埃尔抬眼望他,嗤笑:
“他很安全,在家里给你画新画呢。比你理智多了。”
埃尔站起身,手指一弹,屋内的灯光自动亮起,温暖而明净的光洒在林恩身上,把他苍白的脸色衬得愈发疲惫。
林恩靠在沙发靠背上,闭着眼长吐一口气,神情尚未完全恢复。额头仍微微渗着冷汗,但至少,撕裂脑髓般的剧痛已经缓和了几分。
“你真是……”埃尔漫步到窗边,轻轻撩开帘子,看了眼外面的夜色,语气轻描淡写,“越来越感性了。”
“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死撑着回家,不惜借用我那点智慧碎片,也不让邱白察觉。”
“……明明你是时间的管理者,本应冷静、理性、客观。”
林恩睁开一只眼睛,语气虽虚弱,却带着一贯的淡然笑意:“正因为我是时间,才更明白感性的珍贵啊。”
“否则连情绪都没了,和你一样整天冷飕飕地飘着……那也太无趣了。”
埃尔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哦?你这是在说我无趣?”
“我可是在救你的命,林恩。”
林恩低声笑了:“你也说了,是‘我的命’。那我是不是能自己决定,用一点情绪做调味料?”
“智慧认同我,不就是因为我既有理性,也有人性吗?”
埃尔一顿,表情略微古怪,像是被他的话轻轻戳中了什么。
“……你还真是会自圆其说。”
“你要是再理性一点,说不定智慧就彻底靠你了,不用总待在我身边绕来绕去了。”
林恩半开玩笑地笑着,转而轻叹了一声:“他要是一直在你身边……那还不闷死。”
埃尔轻哼:“感性过头也会死。像你现在这样。”
他转过身,走回沙发边,又俯身看着林恩,语气倒没那么揶揄了:
“你这伤……不轻。知蚀者的侵蚀虽然没能影响你的核心力量,但你那颗脑子,估计要疼上好一阵子。”
“要不然……去找佐拉尔。让他顺便把你那点固执也治一治?”
林恩摇了摇头,闭着眼轻声道:“我不想给其他人添麻烦。”
“而且佐拉尔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光是清理那些受污染的孩子,他就连休息时间都没有。”
埃尔坐在林恩对面,双臂交叠,像个随时准备继续吐槽的老师:“你不去找佐拉尔是你的事,但明天早上你得给我清醒点。”
“我听说你还要给学生上‘作曲与结构逻辑’的课?”
“……拜托,别在课堂上晕过去。你教出来的学生要是跑来用‘感性’解释调式失调,我会亲自把你拎去抄教材。”
林恩捏了捏太阳穴,艰难地抬头看他,眼神里仍有点倔强的笑意。
“放心,我不会误人子弟。”
“……但如果哪天我真在课堂上倒下了,你记得替我请假。”
埃尔嗤地一笑,倚在沙发靠背上,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你就不能哪天让我省点心?”
“你要是死了,时间失序,搞不好我也要出山去给人类讲逻辑课。”
林恩闭上眼睛,声音渐低,带着疲惫的轻笑:
“那才真的是……世界末日。”
埃尔沉默了一下,最终也没再说话。
客厅陷入安静,唯有窗外风声偶尔扫过,像时间本身轻柔翻页的声音。
他默默看着林恩渐渐平稳的呼吸,忽然伸手,替他把毯子轻轻盖好。
“你感性也罢,任性也罢……”
“你要是再这么自我消耗,邱白迟早会察觉。”
“到时候,就不是我来拯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