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孤刀 第210章 零一章 追踪（下）

信念，是一个人坚持在自己所选的路上一直走下去的前提，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信念，用来时刻警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一直以来内心所坚持的东西。而信念，可以是一件事，一个物，或者一个人，为了这个自始至终的信念，有些人甚至愿意献出自己的所有，包括生命。

淮安城，是一座古城，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地处中原腹地，更是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眼中最适合开设分堂的地方，所以致使这里也成为了天下最乱的一座城，充满着明争暗斗，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踞。

此时的淮安城，与往日没有太大的分别，依然是人满为患，街道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江湖中人，像是赶集一样，一年四季仿佛都是如此，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江湖的缩影，如果你不知道什么是江湖，那就可以来到这里，看看这个江湖之中的江湖。

但是这里有一个不成文，但却各方势力都会遵守的规定，那就是不得私自携带武器上街，大概是因为这里的势力错综复杂，防止各派之间发生大规模的交战，连这里巡城的士兵都不允许带兵器，只是人手一根齐眉棍，用来维护一下简单的治安。这个规定一开始便是由守城的一位将军所制定。

这也是淮安城这么多年以来虽然复杂但却相安无事的原因之一，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各方势力之间的默契，如果真的有什么冲突，双方都会自觉的另外选个地方来解决争斗，因为如果有谁打破了这份默契，那就是得罪了其他各方势力，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各方势力合力赶出这里，甚至地盘被慢慢蚕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各方才开始逐渐形成了这种默契，也是一种平衡。

此时正是日上三竿，在一家茶楼之中，不停地传来嘈杂的说话声，人声鼎沸，生意火爆。这里应该是淮安城最大的一间茶楼了，一共上下俩层，一楼大厅有专门负责说书的先生，每天讲述着江湖上发生的奇闻异事。

所以这间茶楼几乎成了城里的江湖人每天都要光顾的地方，最主要的是你能在这里打听到任何你想要知道的消息。

此时位于二楼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前，正坐着一个人，是一位少年，手中正在把玩着盛满茶水的茶杯，侧耳聆听着楼下传来的一阵阵嘈杂的人声，以及说书先生故意夸张的语调，眯着眼睛，像是想着什么心事。

茶馆的二楼相对于一楼大厅来说，算是比较安静，因为这里才是真正供人喝茶的地方，一般都是有身份的人才能够上来，而一楼则是专门说书听书的地方，比较混乱。但即使这样，一楼的声音还是能够传到二楼，而且听得真切。

此时的二楼上客人并不多，只有零星的几桌客人，其他的人都已经选择留在一楼，大概说书的先生远比茶水本身更吸引人吧。

正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了茶楼小二热情的声音，亲自带着一伙客人走了上来，满脸堆笑，大概是来了一位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陆将军，您慢点，小心楼梯。”小二边说着，边走了上来，弯腰站在楼梯口候着，等着后面的大人物上来。

很快，便有几个人缓缓走了上来，神情看起来有些孤傲，连走路的时候都抬着下巴，几乎是在用鼻孔在看人，不用看就知道应该是这座城里众所周知的人物，因为这几人全都身穿铠甲，应该是淮安城守城的军人。

这几人上来之后，就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不过只有一个人坐了下来，正是那个被小二称作“陆将军”的中年人，其他跟他一块来的人应该是他的属下，分别站到了他的身后，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将军出来喝个茶都带着侍卫。

这人跟小二客套了几句，开了几句玩笑，然后点了一壶茶，一些点心。可是正当小二哈着腰打算下楼准备的时候，却被这人叫住了。

“等等！”这人突然皱着眉头喊道，虽然话是跟小二说的，可是目光却看向了窗口的一张桌子，正是那名把玩着手中茶杯的少年所坐的位置。

小二听到这人的喊声，立刻停下了脚步，茫然的看着这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好像看到这人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没敢走上近前。

“他是什么人？”被称作将军的人瞪着小二，面无表情的问道，说着扬了扬头，示意了一下少年的方向。

小二顺着被称作将军的那人视线看去，看到了坐在窗前的那名少年，不禁脸色一变，神情窘迫，一丝慌乱从脸上一闪而过。只见他犹豫着说道：“哦，禀告将军，他只是一个过路的，喝完茶就走。”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桌上的东西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已经忘了淮安城的规矩？”被称作将军的中年人冷冷的说道，眼睛却在上下打量着那名坐在窗前的少年，尤其是少年面前的桌面。

少年的桌上放着一把刀，一把刀鞘已经锈迹斑斑，漆黑如墨的刀，他的左手正放在上面，一动不动。

小二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被称作将军的中年人，咽了口口水，头上已经见了汗，抬起颤抖的手臂，用衣袖的擦了擦额头，声音略显哆嗦的说道：“将军，老板看他只是个少年，而且只是路过此地，所以并没有要求他交出手里的武器。”

其实在这位少年进入茶楼的时候小二就已经要求过少年将武器交由茶楼保管，虽然这样也属于已经违反了这里的规定，但却被少年拒绝了，而且付给了小二足够多的封口费，所以少年才能够带着兵器进来。

可是谁能想到眼前的这位将军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此喝茶，而且小二竟然也忙的将楼上的这个少年给忘了。

“去告诉他，让他赶紧离开淮安城，不然我就下令将他抓起来。”被称作将军的中年人冷冷的说道，不容有一丝拒绝。

其实茶楼此举已经违反了规定，但是他今天心情不错，并不想将这件事闹大，而且他也一直有一个自己行事的准则，那就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得罪江湖人，身为这里的守城大将，他已经见过太多江湖的惨烈。

小二连忙点了点头，急忙快步走到了少年的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客官，您赶紧走吧，那边那位是淮安城守城大将陆万山，他已经看到了你桌上的兵器，小的已经告诉过您这里的规矩了，可您不听啊，您快走吧，不然我们整个茶楼都会跟着遭殃的。”说着说着哭丧起了脸，一脸的哀求。

少年听到小二的话，顿了顿，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名被小二称作陆万山的将军，苍白如雪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冷笑。

陆万山，便是官府派到淮安城镇守的一名将军，说是将军，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在军中没什么地位的小小军官罢了，否则怎么会跑到这满是江湖人的淮安城来镇守。

关于淮安城不准私自携带兵器上街的规矩，就是这名陆万山将军所定。正是因为他的这个规矩，淮安城这些年才少了很多争斗，再加上他是官府的人，所以这里的江湖人面子上倒也算对他礼让有加。

小二见少年并没有答复，一脸的焦急，正要继续劝说，却看到少年突然放下了茶杯，缓缓的站了起来，抓起了放在桌上的那把刀，一言不发的向楼梯口走去，他已经打算离开了。

看到少年要走，小二终于长吁了一口气，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去。可是紧接着，他就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因为他看到少年突然停在了楼梯口，侧着身体，一动不动的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陆万山。

看着走到楼梯口的少年突然停下来看着自己，陆万山心里一紧，皱起了眉头，不甘示弱的同样看向了少年。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就那么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一眨不眨。

站在陆万山身后的那几名士兵看到这里，全都凝神戒备，生怕出现什么意外，可是想想自己手里抓着的齐眉棍，心里又没底，因为他们也看到了少年紧紧握在手里的那把锈迹斑斑的刀。而依然呆立在原地的小二更是不敢上前，一动不动的站在刚才少年坐着的那张桌子前，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与少年对视的陆万山突然咳嗽了一声，向着无心点了点头，抱了抱拳说道：“兄台慢走。”一丝尴尬之意从脸上一闪而过，面色有些发红。

听到陆万山的话，少年随即收回了目光，什么也没有说，径直向楼下走去，缓缓的穿过了大厅，走出了茶楼，期间也吸引到了楼下的一些江湖人士的注意，但也只是瞥了这少年几眼而已。

看到少年离开，陆万山连忙起身，大步走到了窗前，看向了外面的街道，一脸的阴沉。

街道上，少年已经向着远处缓缓而行，走的很慢，但脚下却很稳。黑色的斗篷紧紧的包裹在身上，远远的看起来像是一个缓缓前行的幽灵，略显瘦弱的身体却感觉充满了力量，至少在陆万山的眼中是这样的感觉。

“告诉那帮守着城门的废物，如果这个少年今晚之前没有离开淮安城，马上通知我，另外再告诉他们，如果下次再将带着兵器的人放进淮安城，我一定砍了他们的脑袋。”陆万山回头对着其中一名手下狠狠的说道。

刚才的那丝窘迫之意已经逐渐从陆万山脸上散去，可是他的心中依然有一丝不安，他确信，刚才从少年的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不同于这里任何一个自己见过的江湖人。这个少年，绝对不是一般人。

那个渐渐消失在人流中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从京城赶到淮安城的无心。从收到芙蓉堂的那封密信开始，他的心就一刻也没有平静过，没有任何停留的就火速赶到了这里。

原本无心是打算在这家茶楼打探一些关于红羽的消息，可是坐了一上午都没有听到一句关于红羽的消息，人们谈论的都是近来江湖上的一些琐事，大厅中也没有发现疑似红羽的人，大概就算红羽真的在淮安城中有隐藏势力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跑到这鱼龙混杂的茶楼之中吧。

刚到淮安城的时候，无心就已经派冷去暗中查探有关红羽的消息了，希望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他不知道芙蓉堂是怎么查出红羽的首脑可能潜伏在淮安城中的，虽然他也相信情报应该不会出错，但是心中总是觉得有一丝不安，也许是因为他已经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吧。

无心知道，当年虽然动手杀害父亲的人是金刀客裘万，但是这一切都源自于梅花山庄，据忠伯所说，当年父亲是因为追踪一个人到的梅花山庄，而所追踪的人到底是谁却没有人知道，也许只有已经早在九泉之下的父亲自己知道了。

但是忠伯曾经说过，在父亲追踪的人之中，一共有三个人，一个便是金刀客裘万，另一个是赤枪雷震，这二人已经全都死在了自己的手里，剩下的就是那名手臂上有“忍”字纹身，一直没有露面的神秘人了。那个神秘人，很有可能就是红羽背后的首脑。

随着时间的流逝，神秘的面纱已经一层一层的被揭开，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