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末日 526 末日地下室

在我的记忆中，蜡烛是具有重要象征性的物品。

还没有成为“超能力者”的时候，我就是成天琢磨着各式各样与超自然力量相关的知识和物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还模仿某些典籍里面的古代僧侣，全神贯注地凝视蜡烛的芯，想象着自己以目光将其点燃，却没有想到自己真的有将其点燃的一刻。这也是我从普通人正式转变为超能力者的开端。

而要说到我正式进入怪异世界的决定性转折点，虽然很想要说是自己与麻早相遇的一天，但首先想到的，还是独自进入十五楼地下室的那晚。

那既是我第一次遇到的怪异事件，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直面消亡的经历。在那里，我从一个“怪谈爱好者”脱胎换骨，彻底蜕变为了具有真正的觉悟，为了践行自己的理念，连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的冒险者。

虽然在那以后，我多次尝试再度打开通往十五楼地下室的门扉，又在长安的梦境里面接触到了虚幻的十五楼地下室，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我也逐渐地接受了自己无法真正地再次接触到那处改变自我命运之地的事实。我也不应该一直惦记着那处神秘的地点，因为在未来，还有更多的、可能也更神秘的领域等待我去探索。我要向前看。

然而，万万没想到，我居然会在这里再次看到十五楼地下室，甚至是在里面看到一根与我的灵魂意识相连接的、静静燃烧的白色蜡烛。

并不是在梦境之中，也不是产生了幻觉。此刻呈现在我的感知之中的，这片摆满灰色货架的封闭室内空间，怎么看都是十五楼地下室。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是这个地方？

在那之前，地面上的这根白色蜡烛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这上面燃烧的火苗会是我的火焰？我什么时候点着过这种东西了？

不，等等，先让我冷静一下……

“庄成哥哥？”

小碗的念话在我的心中响了起来，她大概是感应到了我这边的动摇，声音里面也出现了意外情绪，问：“你怎么了？我感觉到你好像有些震惊。那个场景是什么地方？怎么连门和窗户都没有……”

她显然也是能够通过精神同步感知到十五楼地下室的场景。

“那里是一处地下室。我在很久以前去过那个地方。”

我一边给出答复，一边梳理自己的思绪。

好……我想起来了。

尽管刚才有些吃惊，不过十五楼地下室里面的白色蜡烛，的确是我本人点着的。

好歹也是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真要回忆的话还是可以回忆起来的。在我过去进入十五楼地下室的时候，为了找到从其中脱出的线索而翻找过那些货架上的纸箱子。虽说大多数纸箱子都是空荡荡的，却也有少数装着些许小物件的部分。比如说卡通贴纸和塑料钥匙挂件，以及蜡烛。

当时为了辅助自己集中精神，我把用来照明的火球全部取消，仅仅将点着的蜡烛放在自己面前。不用说，这根蜡烛就是用我自己放出来的火焰点着的。后来我找到了从十五楼地下室脱出的方法，便直接走了出去。至于那根蜡烛，就被我忘在了十五楼地下室里面。

十五楼地下室有一个性质，那就是出口内外完全是不同的时空。当时的我还不会通过增加预设指令让“萤火虫”以空间和空气为燃料自动维系自己，因此站在外边尝试用“萤火虫”进入其中进行探测的时候，“萤火虫”会由于和我断开连接而当场消散。

按理说当我离开之后，留在十五楼地下室里面的火焰就会由于和我断开连接而无法维系自己，不过只有那根蜡烛上的火焰算是个合情合理的例外。蜡烛本身就起到了燃料的作用，即使我走人了也可以继续维持一段时间。

神秘的“萤火虫”来历之谜，到这里就算是解开了。

那么……新的问题就出现了。

我上次进入十五楼地下室的时间是去年的九月份，为什么这根白色蜡烛还没有烧完呢？

是因为十五楼地下室的时间流动存在异常吗？这么说来当初脱离十五楼地下室并回家之后，我还遗憾过自己忘记使用手机确认内部和外部是否存在时间流动差异。

再考虑到我在现代世界无法感知到白色蜡烛的火苗，却可以在末日时代将其感知到，可以判断出十五楼地下室这一异空间的坐标大概率是处于末日时代的，好像没有必要特别纠结“时间”这一要素。

说实话，我也非常在意为什么孔探员当初设置的仪式法阵，会莫名其妙地连接到处于末日时代的地下室异空间，但目前在手头上也没有任何线索是可以成为提示的，只能先搁置这个问题，专注于十五楼地下室本身。

思考的同时，我向小碗大致上说明了自己过去接触十五楼地下室的全过程。

而在听完之后，小碗一瞬间就把握住了最关键的部分。

“既然庄成哥哥你曾经陷入过这处地下室，又找到了从中脱离并回归原本世界的方法，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她说，“只要你现在移动到这处地下室里面，就可以在内部召唤出一扇回归到现代世界的门扉？”

“……”我在认真思考之后回答，“……是的，既然上一次可以办到，这一次就没有办不到的道理。”

“那么，庄成哥哥，你现在可以把自己传送到那里面去吗？”小碗紧接着就追问下去，“火焰传送……只要是你的火焰所在的地方，就相当于是你本人所在的地方，你可以把自己传送到那里去……对吗？”

严格地说，并不是这样的。

只要目标地点有我的火焰、就可以把自己传送过去——这仅仅是一种普遍性的情况而已。过去也有过失败的经历，那就是人道司总据点所处的独立现实空间。我可以把自己的热能记号留在那里，甚至可以通过热能记号观察到那里的场景变化，却无法做到把自己本人送入其中。

在感知到十五楼地下室的场景之后，我也有稍微试探过是否可以做到传送，却是遇到了相同的碰壁失败结果。别说是移动过去，连操纵那烛火都无法做到。

只不过，与独立现实空间的失败情况不太一样，过去面对那处空间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堵无比高大且坚固的墙壁给拦截在了外头，或者说是面对着一道以自己的学力怎么都无法解开的高深数学题目；而此刻却是很难总结出来什么具体的感受，就是单纯的做不到。

这种感受可能也类似于有人要我解开一道数学题目，却就是不告诉我这道题目是什么，我随便报出来一个数字，对方也不说与正确答案之间的差距，甚至不告诉我是否存在正确答案。这已经跟学力没什么关系了，从头到尾都是莫名其妙，毫无意义。

无意义、浪费时间、虚无……虚无，对，就是虚无。

我忽然明白过来了自己为什么无法传送到那里去。现在的我，是被虚无给阻挡住了。

我甚至无法辨别出来十五楼地下室到底是在什么方向上。明明与白色蜡烛的烛火之间的联系都已经变得更加明确了，却连这种程度的事情都做不到。可能是由于末日时代的空间混乱，连带着方向感也变得混乱了？若是如此，当下就有着一个解决的方法。

在把自己这边的情况告诉给小碗之后，我说：“小碗，我听游魂说你就算是在末日时代，也可以到达自己想要到达的地方，这应该也是你以正位法天象地之力做到的吧？现在你和我共享着与那个烛火之间的联系，那么你是否可以判断出十五楼地下室相对于我们所处地点的方向？”

听了我的话，小碗似乎立刻开始着手尝试，紧接着愣怔了下，然后非常遗憾地摇头，说：“不行，我也做不到……按理说我是可以辨别出来那个烛火所在的方向的，但是……就像是庄成哥哥你说的那样，好像是被一股虚无给阻挡住了。

“恐怕，我们一开始的推测是接近正确的。那个地下室，并不是真的在末日时代。‘虚无与末日时代的交界地带’这个说法可能也有些毛病，确切地说，那里虽然是在虚无之中，但是非常邻近末日时代所处的时空领域……虚无之中可能也不存在靠近和远离的概念吧，只能姑且这么形容了。

“那个地方，存在于‘不存在的领域’之中，所以我们无法轻易到达那里。”

我想起来了自己过去探索十五楼地下室外部的经历。

在墙壁之外，是什么物质都不存在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如今想来，那仿佛也是十五楼地下室处于虚无之中的证明。

而小碗则是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说出了一句听上去很荒唐的话：“不过……就算‘传送’行不通，我们说不定还可以通过步行的方式，直接移动到那个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