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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文豪 第68章 铁月亮(8600字)

作者:野亮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02-01 10:41:12 来源:平板电子书

安幼南拖了把椅子,搬到王子虚身旁坐下,膝盖几乎跟他的膝盖碰到一起,翻开合同摊在腿上:

“考虑到你可能在宁春宴那里把我的计划听了个七七八八,我就长话短说了。我给你的合同格式参照A类网红……”

听到“A类网红”几个字时,王子虚的脸皮抽动了一下,安幼南捕捉到了他表情的变化,接着往下说道:

“……参考A类网红的制式合同,除了直播这一块不涉及,其他方面一致,然后是在具体数字上,我决定给你改改——”

她拿起笔,把合同上“签约金”这一行的“500万”划掉,改成了“650万”,接着,又把“出场费”这一栏的“20万”,改成了“26万”。

改完后,她盖上笔盖,扬起脸,盯着王子虚的眼睛:“我给你这个数。”

萨特又在身后聒噪起来:“答应她!答应她!答应她!”

王子虚没有理萨特,对安幼南说:“我有一个问题。”

“请问。”

“为什么主动加钱?”

安幼南嘴角撇出一抹微笑:“你比我想象中形象要好一点,这有利于我们的品牌形象,所以给你加钱。”

“你想象中我的形象是怎样的?”

“马保国那样。”

“所以,你觉得我的形象比马保国要好30%?”

“对。”

“我没有对马老师不尊敬的意思,”王子虚说,“我虽然不是什么帅得掉渣的帅哥,但30%有点少了吧?”

“是吗?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我觉得起码也得有35%吧。”

安幼南终于绷不住,捂嘴笑出声。

“那既然这样,我再给你提一提吧。”

她打开笔筒,“咯咯”笑着把合同上的“26万”改成了“26万5千”。

改完,她又扬起脸看着王子虚的眼睛,挑衅式地问:“这样合理了吧?”

安幼南当然是在开玩笑。从刚才回过神后,她眼睛里的惊喜之意就藏不住了,她其实对王子虚的形象相当满意。

就好比网友见面时发现对方的照片不仅没P,人还比照片更好看一点。她现在就是这个心情。

王子虚说:“稍微合理了一点。尽管我认为,用金钱来衡量长相是比较庸俗的行为。但是确实是稍微合理了一点。”

安幼南又笑了,眼睛眯起来。她对他说:“想不到我们还能聊得挺投契。既然时机这么好,要不,我们今天晚上就签个意向合同吧?”

萨特从背后靠近王子虚,在他耳边嘀咕道:“谈成这样就可以了吧?我看人家挺有诚意的,答应了吧。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吗?叫‘待价而沽’,现在价已经到位了,还等什么呢?”

见王子虚无动于衷,萨特急了:“左子良都已经打算把股份卖了,你还犹豫什么呢?人家都没念着你,还还在讲什么义气?赶紧跳槽啊!跳晚了身价可是要贬值的!”

安幼南看他还在犹豫,又道:“小王子老师,热度不会永恒持续,即便是少数几个长红的明星,也需要不断买热搜、上节目,这样才能将自己维持在人们的记忆里。

“你到目前为止,只给观众们留下了一个代号,和一堆文字。这些其实是很容易被遗忘的。抓紧点吧,最好今天晚上就把意向合同签了,也许明天我就会改主意。”

终于,王子虚说话了:“我可以和你合作。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安幼南露出微笑:“请讲。”

“我不以小王子的身份和你签合同。”王子虚说,“我也不以网红的身份签合同。”

安幼南脸色变了,皱起眉,关上了手里的合同:“这个条件我无法理解。我们要的就是小王子这个身份,你不以小王子的身份合作,那还有什么合作必要呢?”

王子虚说:“如果要解释的话就是,我会以和文暧的合作方式,来同轻言合作。我在文暧那边是怎么做的,在你们这边就怎么做。”

安幼南叹了口气:“小王子老师,我刚才说的你听懂了吗?热度是需要维持的!我们讯易这边的平台优势就是够大,渠道够多,不用局限于文字。

“你到我们这里来,有无数的上综艺、上热搜的机会,我们还有专业人士帮忙营销造势,我们可以把你打造成明星,让你的热度更上一层楼。我不理解为什么你不愿意。”

王子虚盯着她瞧了一会儿,说:“你先冷静点。”

“我很冷静。”

“观点不同很正常。我和你的意见分歧就在于,我认为,热度是廉价的,而文字本身是宝贵的。”

安幼南反驳:“文字是廉价的。”

“看来我说服不了你。”

安幼南双手抓紧合同的纸页:“不知道你有没有学过传播学,文字只是符号而已。人民群众没有那么文艺,能够对文字念念不忘的,也就只有那些精力旺盛的大学生。

“等到时过境迁,大浪淘沙,能够被人记住的也就只有一个个面孔。你能记住梁朝伟、周润发的脸,你会记得住他们的台词吗?在传播学的角度,文字就是廉价的!”

王子虚说:“周润发演过《让子弹飞》,那电影里的台词我就能全都记住。”

“那是因为你记性好。”

王子虚说:“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能回答上来,我就跟你走。”

“你问。”

“轻言被讯易收购后,有这么大的平台,为什么还是干不过文暧呢?”

安幼南一时语滞。

过了会儿,她才开口,说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来。我们轻言缺乏核心竞争优势,也缺一个宣传点。”

“并不是。你们轻言缺的是优质内容。”王子虚俯身跟她说,“文暧也没有什么狗屁宣传点。小王子的名声都是别人帮忙传播的,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个写字的。”

安幼南终于有些动摇,问道:“你在文暧是怎么做的?”

“写脚本。每天两篇。”

“就这?”

“就这。”王子虚说,“如果说还有别的,那就是我还培养了几个人,帮我写脚本。”

“我不信。”安幼南说。

“你不信那我也没办法。”

安幼南眉角跳动了两下。王子虚说的这是标准渣男句式,虽然内容上无关,但她还是感到十分火大。

“你都这么火了,你本体还发表了一篇超长篇《获得》,你还亲自写脚本?还每天写??怎么可能呢!”

“听起来确实难以置信,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

王子虚的表情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但看上去又不像是假的,这让安幼南彻底迷茫了。

沉默着思考良久后,她终于咬了咬嘴唇,说:“好,那我们就试试。”

她站起身,到书架那边去,从一大堆文件资料中翻找,最后抽出一叠纸来,放在王子虚跟前。

“这个是我们提供给内容创作者的制式合同,按字数收费的那种,版权这款我全给划掉,我们只计件收费。每天两篇脚本是吧?一篇我给你……”

她将笔杆顶在嘴唇上,想了想,有些拿不准具体数字,于是问道:“你在文暧拿多少钱?”

“我是文暧的股东。”

这才比较合理,安幼南不感到意外。她挠了挠头,最后道:“行吧,那我给你一篇算1万,每个月不少于50篇,上不封顶,当然,质量要过关。行吗?”

“噗——”

坐在王子虚身后的萨特喷了出来。

一篇1万,如果按照每天两篇来算,一个月就是60万。这就已经比王子虚的工资加股份分成合起来都多了,还不用担风险。

这安幼南还真是不把钱当钱啊!

安幼南又说:“我先跟你签一个月,如果效果好,后面还可以续签,如果没有效果,那我们的合作可就结束了,你看如何?”

对于讯易来说,这个合同其实用不着付出什么。相比起综艺、热搜、营销来说,单篇1万的稿费不值一提,也就是说没有花什么成本。

不花成本就挖到了竞争对手的核心角色,对于她来说是纯赚。唯一的问题就是对方是股东,有着出工不出力的风险。但她觉得风险可控。

王子虚点头:“行。”

萨特终于松了口气。

安幼南在合同上改了几笔,道:“行,那趁着我们都后悔之前,我们先签个意向合同吧,把双方意见固定下来。”

王子虚说:“我看看合同。”

安幼南把合同递给他,王子虚翻阅起来,安幼南也松了口气,舒服地靠在了椅子里。

“我也不知道我这个决定对不对。严格来说,给你这个合同已经超出我的职责范围了,但我在讯易有一点超出规格的权力。所以我需要你给我一点保证,不然我们内部的事务处理起来很麻烦。”

王子虚一边看合同,一边问道:“其实我觉得很奇怪。你不是讯易的形象代言人吗?为什么你还能负责这么大资金的工作?”

安幼南挑起眉毛:“瞧不起我?觉得我只是个花瓶?”

“没这个意思。我只是对你的身份感到好奇。”

“不许好奇。”

“我是对你身上的谜团好奇,而不是对你本人好奇。”

“那更不许了。”安幼南笑嘻嘻道,“对我本人好奇我允许了,但挖掘我的谜团是不允许的。”

王子虚轻轻笑了笑,没有回答。

翻了一页后,他问道:“你们跟左子良是怎么谈的?”

安幼南一愣:“左子良?”

“开诚布公地说,我看到左子良跟你们签的意向合同了。”王子虚一边看合同一边说,“他打算卖掉文暧吗?”

安幼南眉头微微一皱:“他什么时候要卖掉文暧了?”

王子虚猛然抬头:“没有吗?”

“我不知道你哪来的信息源,但是就我知道的是没有的。要是左子良肯卖掉文暧,我何必还要辛辛苦苦跟你周旋?”

顿了顿,安幼南又说:“不过,我们倒是见过面,达成了一些行业内龙头之间的君子协定,算是备忘录。他这人跟你一样,脾气硬得很,脑筋又耿。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王子虚感到背后一阵冰凉,手里的意向书掉到了地上。

他捡起来,随后意识到,自己完全误会左子良了。

他是在以为左子良要把公司卖了的前提下,才会想到要跟安幼南谈的。如果左子良没有背叛他们,那这个前提就不存在了。

从收益上看,跳槽后确实能赚更多,风险更小,但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不跟左子良谈谈,就擅自离开,这违背了他做人的原则。

王子虚把合同还给了她:“对不起,我恐怕签不了约了。”

安幼南坐直身子瞪眼:“为什么?”

“左子良没退,我也不应该另谋他处。我不能这么不讲义气。”

安幼南跳了起来,握紧拳头,像玩具被没收的小孩子那样蹦起来手舞足蹈:“气死我啦!”

“对不起。”王子虚说。

“你们是不是有毛病啊!一个个都这样!浪费我的时间,浪费我的感情!”

对于讯易这个巨无霸来说,安幼南这个负责谈判的形象代言人此时有些失态了,考虑到她比王子虚小整整8岁,倒也能让人理解。

但不得不说,王子虚此时的愧疚是真心的,他又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安幼南寒着脸坐下,语气生硬,“那看来你跟左子良一样,都是打定主意跟讯易对着干咯?”

“那是左子良的工作范畴,我说过,我只是个写字的。如果他要跟讯易对着干,那我要考虑的,只有写出能够干翻讯易的脚本。”

安幼南气笑了。

“那跟讯易作对的后果,你心里也清楚喽?”

“成年人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行。”

安幼南收起所有合同,一张一张地撕得粉碎。

“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你走吧。回去记得告诉你们股东,做好应对讯易全面开战的准备。”

“……”

王子虚自然没有被她吓住。讯易公司本来就没有过给竞争对手留活路的历史。就算安幼南不放这个狠话,两家赛道完全重叠的公司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只是有些哭笑不得——石同河与安幼南,两边都是豪宅,两边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两边都曾开出完美的条件。

但两边他都不得不拒绝了。

不管怎么看,他王子虚都是凶多吉少。

他再次跟安幼南道歉,然后,转身准备出门。

“站住。”

王子虚回过头。

“我们之间的事情好像还没完吧?”安幼南脸上依然寒气森森,“先前你跑到水疗室偷窥的帐,我还没跟你算。看在你小王子跟我们合作的面子上,我才愿意不计较,现在你不跟我合作,难道想跑?”

王子虚转过身,朝她走过来,伸出双手。

安幼南问:“你干嘛?!”

“那看来只能逮捕我了。”王子虚说,“你报警吧。”

“你以为我不敢报警是吧?你以为我舍不得把小王子弄进去蹲着是吧?”

“没有,我认真的。”王子虚说,“从现在的情况看,我想不到有什么除了坐牢以外的解决办法。”

安幼南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然后又气笑了。

“可不会让你坐牢那么简单。”

她大马金刀在椅子上躺下,高高地翘起腿,道:

“你不是会按摩吗?哲学大师,你来给我把上次没按完的摩给接着按完吧。”

王子虚一头雾水地摊开双手。

“来啊?”安幼南拍了拍腿,“你之前不是挺会说吗?现在又装起来了?”

王子虚完全跟不上她跳脱的思路。

这女人完全想一出是一出。

“来,快来,我还想接着听你讲诗呢。”安幼南又拍了拍椅子,“小王子对着我自吹自擂了一通,又拒绝了我的邀请,我还不能验验成色了?至少让我知道你是个什么对手吧?”

安幼南理由说得好听,但怎么看,都是这位小富婆内心中黑暗的一面露出来了。

王子虚问:“如果做了,咱们的事能算两清吗?”

“你要是能让我满意,那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行吧?”

王子虚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后,却被她拍开了手。

“过来,前面来,按脚。”

她用脚把旁边的矮凳勾过来,随后手指一勾,把两双袜子脱下,扔到地上,轻飘飘的,像两只白色小蛇的蛇蜕。

“用心点哦,不然别怪我蹬你。”

王子虚半蹲下来。

安幼南有一双足弓弧线曲度很高的脚,脚掌心是白的,前脚掌和脚后跟是红的。因为天气干燥,脚底有一些如同掌纹般纵横的纹路,边缘十分平整。足趾很长,每个足趾之间都很分明,从足趾的缝隙之间,他看到她的眼睛凄寒闪烁。

对着这双脚,王子虚很诚恳地问:“那请问我该怎么谈诗呢?”

“谈诗就是谈诗,就像你上次那样谈。”

“那我就说说李白吧。”

于是这只脚就毫不留情地刷新在了王子虚脸上。

“我要你谈的当然是我不知道的诗,不要像糊弄小孩子一样糊弄我。明白了吗?”

王子虚没有说话。他左边眼睛被脚趾踩着,安小姐轻轻一弯脚趾,能把他眼珠子抠出来;脚后跟则落在他的嘴巴上;中间的鼻子被蹂躏得失去形状。他甚至都不愿意呼吸。

好在她的脚没什么汗,干燥,没硬皮,没硌得脸疼。要是那种粘腻湿滑的汗脚,再让他闻到什么气味,那他简直想死。

“点头?”安幼南霸道地说。

他点头。

安小姐收回了脚。

王子虚不知道这位安小姐的阅读量,对这“不教而诛”的行径,也不好发出抗议。他将双手移动上去,说:

“既然你想听不太熟悉的诗,那就从国外诗人讲起吧。”

“嗯。”安幼南躺在椅背上,哼唧了一声。

“除了阿多尼斯,我喜欢的还有奥地利诗人里尔克。”王子虚说,“他是20世纪西方最好的诗人之一。他的诗有种雕塑般的美,温柔、沉默、亲切、孤独。他的语言已经突破疆界,触碰到天穹,如谛圣音。

“‘夏天盛极一时。把你的阴影置于日晷上,让风吹过牧场。让枝头最后的果实饱满;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催它们成熟,把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

“‘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在林荫路上不停地徘徊,落叶纷飞。’”

王子虚将双手大拇指放在那脚心,先是轻轻摩挲,接着缓慢用力,感受到双脚主人身体的僵直,又放松,然后用平均的力道搓揉着涌泉穴。

“里尔克喜欢玫瑰。他写玫瑰像眼睛,‘凝视的玫瑰,开放了又谢落了’。

“1929年的某天,一位朋友去看望里尔克,他去花园里摘下一朵白玫瑰赠友,手指被玫瑰的刺扎破,发生伤口感染,直至死亡。20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之一,死于白玫瑰。”

安幼南扬起了头:“真的?”

“真的。”

“简直像情节一样。”安小姐评价道。

“是啊,”王子虚说,“知道茨威格吗?写《人类群星闪耀时》的茨威格。他和里尔克熟悉。他评价,里尔克是个纯粹的诗人。”

“何为纯粹的诗人?”

“纯粹的诗人就是,活着就是为了写诗,为了更好地写诗,写更好的诗。

“他有一双如玫瑰般闻名的蓝眼睛,茨威格因此第一次见面就认出了他。那双深邃、明亮、纯净的眼睛,如同盛开的玫瑰般阖上。他的墓志铭上写着:

“‘玫瑰,呵,纯粹的矛盾,乐意在这么多眼睑下,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睡梦’。”

“唔。”

安小姐轻哼一声。不知她对这段诗歌故事是否满意,无论如何,王子虚要讲下一段了。

“很遗憾的是,里尔克并没有像叶芝和艾略特一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们两位同样是伟大的诗人。也因为如此,里尔克不像另外两人那样出名。

“还有一位差点没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南美诗人,聂鲁达,我下一个就要说他。”

“好!”王子虚身后的萨特鼓掌。

安幼南说:“得了就得了,没得就没得,什么叫差点没得?”

“别急,我接下来就说。聂鲁达的诗的永恒主题是爱与革命。他关心人类,关心国家。如同闻一多先生说的,诗人最主要的天赋是爱,爱他的祖国,爱他的人民。

“他的情诗也十分动人。即使经过了翻译,丢失了许多语言要素,也依然能够触动心灵。看了让人想恋爱。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已远去。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无法触及你。

“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嘴。

“如同所有的事物充满了我的灵魂,

“你从所有事物中浮现,充满了我的灵魂。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好像你已远去。

“你从远处听见我,我的声音无法触及你。

“让我在你的沉默中安静无声。并且让我借你的沉默同你说话。

“你的沉默明亮如灯,简单如指环,

“你就像黑夜,拥有寂寞与群星。

“你的沉默就是星星的沉默,遥远而明亮。”

尽管房间里有暖气,安幼南的脚还是开始变得微凉。王子虚想,既然如此,何苦要脱掉袜子。好在不臭。

他将手掌尽量覆盖上去,手感受到脚的冰凉,脚感受到手的温暖。

安幼南让诗歌的余韵,在空气中回响了两个小节,随后才慢慢地说:“男人都喜欢女人闭嘴吗?听到说话就烦?”

“也可以这么理解。”

“你以为女的就不烦了?我爸就挺烦我妈的,我妈也烦我爸,背地里老跟我吐槽。我爸倒是不跟我说什么。他也写诗。”

“你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你是从哪里听出来这幸福的?!”

“在我听来挺幸福的。我从小爸妈就离婚了。我只有爸,不怎么见到妈。”

“……你还没说聂鲁达怎么差点没得诺贝尔文学奖。”

王子虚说:“聂鲁达是个天才,19岁就发表了一炮而红的成名作《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但他迟迟没有获奖。到了1964年,萨特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拒绝领奖……”

说到这里,王子虚背后的萨特捂住眼睛:“Oh!No!”

“他拒领诺奖的原因其中之一,就是聂鲁达也没有得奖。这让左翼的萨特怀疑,诺奖的倾向不对。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直到今天还有人在讨论。

“就在萨特拒绝领奖三年后,也就是1971年,不知道是萨特的抗议有了效果,还是因为聂鲁达的好友阿连德在1970年上台当选智利总统,聂鲁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安幼南的表情显示出似懂非懂,说:“所以,他还是得奖了,萨特白找倒霉了。”

“并不是。”王子虚说,“后来,经过历史文件解禁,人们发现,聂鲁达早就获得了多次诺奖提名,只是因为他的政治倾向,多次遭到否决。因为他是智利**啊。”

“哦——”安幼南扬起头,“那诺奖有问题。”

王子虚不置可否:“我之所以说‘差点没得奖’,就是因为,在他获奖仅仅两年后,皮诺切特发动军事政变,阿连德政府垮台,作为阿连德的好友,聂鲁达离奇死亡。”

安幼南沉默了。

“关于阿连德的事,你可以去看小约翰可汗有关智利的那期视频。”

安幼南打了个呵欠。

“好了,我懂了。下一个,讲点国内的吧。”

王子虚感觉,自己就好像在《一千零一夜》里面当搓脚女工,安幼南就是那个大王,一天给她讲一个故事。

“国内的现代诗人,顶尖的,当然就是北岛、顾城、海子等等,现在在世的新近出名的,还有一位余秀华。但是我想给你讲的,是一位不为人知的诗人,许立志。

“许立志是福土康的一位流水线工人,只有一本诗集《铁月亮》,他的诗充满着绝望。‘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他们把它叫做螺丝’。这种真实的残酷让人临卷无言。”

王子虚改变手型,用虎口下方比较厚实的手掌部分接触脚心,大拇指伸手往前推。脚背光滑,脚趾在他的手用力下改变着阵形,如同一连串跃动的音符。

“‘我谈到血,也是出于无奈。我也想谈谈风花雪月。谈谈前朝的历史,酒中的诗词。可现实让我只能谈到血。’

“‘血源自火柴盒般的出租屋。这里狭窄,逼仄,终年不见天日。挤压着打工仔打工妹,失足妇女异地丈夫,以及白天为生活而奔波,黑夜里睁着眼睛写诗的我。’

“也许他并没有摸索到语言艺术的边界,但震撼人心的是血肉模糊的凌厉现实。我知道这位诗人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死于坠楼,可能是自杀。现在接近10年过去了。现实可能好了一点,也可能没有。”

座椅上,传来均匀而细微的呼吸声。王子虚缓缓站起身。安幼南已经睡着了,头耷拉在胸前。

王子虚苦笑。在谈到底层时,权力总是容易睡觉。他蹑手蹑脚,轻轻给她盖上一层毛毯。然后缓身出门。

出门,关门。一转身,就迎上了目光闪烁的段小桑。

“小南呢?”

王子虚指了指门里,说:“她睡着了。”

段小桑不信。她走进屋里看了眼,然后再走出来,眼神变得更加奇怪了。

“你们到底谈了什么?”

王子虚看了眼手表,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孤男寡女在一间屋子里呆了半个多小时,出来的只有一个男的,女的睡着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怎么想,都十分可疑。可疑透了。就好像一条蛇叼着一枚血红的苹果缓缓游来。

但是王子虚也不想解释。他只说:“我们谈了诗。”

“诗??”

王子虚说:“我该告辞了。”

段小桑只能放他走。

王子虚走到门口,她走上来,说:“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吧。”

“好。”

“你是小南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以后有版权运营方面的问题,可以问我。”

“好。”

“我觉得你跟小南挺搭的,你们俩给我一种相似感。”

“啊?”

王子虚感觉她感觉得完全没道理。在他心里,安幼南像个大号的叶澜。

段小桑冲他眨了眨眼睛:“你们身上都有种挺相似的劲儿。具体是怎样的我说不上来,但是真的很像。”

告别段小桑后,王子虚下楼,找到那个司机,司机把他送回了家。站在小区门口,他恍如隔世。

回望夜空,天边月如勾,幽暗淡光。不知是否铁做的。

同样是月亮,杜甫写的月亮就不如李白有名的那么多。

杜甫的月亮有几只?“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还有“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还有吗?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算不算?

王子虚嗤笑一声。自己笑自己。

上楼。回家。

李白有李白的月亮,杜甫有杜甫的月亮。值得庆幸的是,许立志也有了自己的月亮。尽管是铁做的。

在文学的角度,此时许立志得以和任何伟大的诗人比肩。他会记住他。文学的意义就在于此。关心文学就是关心人类。

进入客厅时他发现,电视机还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寂无人声。走近沙发一看,叶澜已经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冷,她蜷缩在沙发上,穿着黑色打底裤的修长长腿折叠着缩在胸前,光着脚。

尽管王子虚刚才刻薄地想安幼南就是个豪华版叶澜,但叶澜可不是丐版安幼南。怎么看,她都更可爱一些。

除了脚的部分。叶澜长得太高了,脚很大。安幼南的脚要小巧一些。他不是喜欢小脚。单纯从美学上讲,安幼南那个足弓优雅的小脚很漂亮。像个精致的瓷器小鸽子。

王子虚费劲把她抱起来,放回她自己卧室的床上,盖好被子。又把客厅的电视机给关了。叶澜全程没被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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