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赐邪 第695章 人生开始的时刻

韩雨听懂了吴献想要表达的东西。

她的表情落寞下来，双手抱住胳膊，眼角开始湿润，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前所未有的寒冷。

吴献长叹一声：“你也是个眷人，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要比我更长，看到其他人陆续自戕，应该早就察觉到问题的关键了吧，为什么非要拖延到现在呢……”

韩雨仰起头，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流下。

“我不知道，可能，可能我是被人蛊惑了……”

察觉到这里是梦境之后，吴献就意识到，韩雨的意识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身体却还泡在水中，现在也许已经离世了。

在触碰到她的身体后，吴献更是感觉到了一阵冰寒，这让他确认了这个猜想。

“抱歉，如果那八角亭中的无名男人，没有突然拉着我说一段话，也许我能来得及救你。”

“根据无名男人拖延的时间，以及入潭时跳水的间隔来计算，我和你的沟通，已经接近了袁不哀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如果继续拖延下去，我可能也没办法醒来。”

“所以，我也要走了。”

“在离开之前，我姑且问一句，你在现实世界中有什么遗愿未了吗？如果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我可以顺手帮个忙。”

韩雨擦了擦眼角。

“那，可以帮我和我的父母……”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脑海中，就闪回过第一次见养父母时，他们脸上那憔悴的表情。

一直忍着的眼泪瞬间决堤，脸颊上布满泪水的痕迹。

“不了，不用帮我做任何事。”

吴献点了点头。

将地面横七竖八的尸体堆在一起，自己站在尸体之上，拿出盛酒葫芦，将里面剩下的烈酒都倒在尸体上。

“再见了，我会给你收尸的。”

“还有，这里是个梦境，而梦境的景色，可以被人的意志改变。”

“我走的时候会将这些尸体一起带走，到那时你试着换一个风景吧，人生在肉山旁边结束未免也太可怜了。”

说完之后，吴献就用煤油打火机将尸体堆点燃，并在火焰烧痛自己之前，用白骨鹤嘴锄痛快的割断了自己的咽喉。

吴献倒下后，意识消失之前。

一直强忍着的韩雨，终于哭出了声音。

几个呼吸之间，八个人的尸体就都被烧成了灰烬，但火焰还没有停下蔓延，而是一路扩散，将除了韩雨之外的整个梦境全都烧光。

燃烧的灰尘落在地上，堆积成了一座民房，印着福字的房门打开，带着暖意的灯光照亮了门外的黑暗，一个表情温柔的中年女人朝着韩雨招手。

韩雨的哭声停下，朝着房门走去，每迈出一步身体都缩小一圈，几步之后，她就又变回了那个刚刚从福利院离开的孩子……

……

“咳，咳咳……”

吴献捂着脖子，试图咳嗽却咳不出什么来，在水中剧烈挣扎几下才终于睁开眼睛。

他正呈大字型浮在水中，这里还是那令人窒息却淹不死人的潭水。

自戕之后，果然能迅速从梦境中脱离！

可吴献并不为脱离险境而感觉高兴，他在福地里已经见惯了死亡，但不是每一次死亡，都能毫无波澜的适应。

吴献挥动着手脚，将周围摸索了一遍，很快就在旁边，摸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具尸体，应该就是韩雨的。

将尸体收进裹尸袋后，吴献才开始观察自己现在的处境。

刚跳入潭水中时，吴献如同秤砣一样下坠，可现在却诡异的停在了水中，他试着上下挪动胳膊，就发觉自己不管朝哪个方向抬手，都会受到一股阻力，最终只有大字型的漂浮才是最省力的姿势。

并且在挥手的过程中，吴献明显感觉到，有差不多两个指头厚的水域，和别处完全不同，泾渭分明，触感诡异。

这层水域，应该就是无名男人所说的弱水了。

吴献犹豫了两秒，便拿出法器‘盛酒葫芦’，将壶嘴对准弱水层，灌了一葫芦弱水。

在梦境中，他用光葫芦里的烈酒，固然是为了给韩雨送行，其实也是为了清空葫芦灌一些弱水。

这些弱水也许有用，也许没用，但不拿白不拿。

一来二指厚的弱水层，少一葫芦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二来在跳入潭水之前，那无名男人说，只要吴献等人通过水潭，就会放鬼河通过弱水层。

这弱水层很快就会失效，还不如在完全消失之前让吴献打一把秋风。

将葫芦灌满弱水之后，吴献转了个身，又看到了自己入梦前见到的，那一只巨大的红色眼睛。

上次看到这只眼，吴献被吓了一跳，这次细看却嘴角抽了一下。

原来这只巨大的眼睛，其实不是眼睛，而是水潭另一处的出口，只不过出口外一片血红，加上光影的效果，看起来才像是一只红色巨眼，而巨眼蔓延出来的神经触手，其实是一些从出口垂下来的血色枝条。

吴献抓住一根枝条，抵抗着潭水的吸引，努力向上攀爬。

这种感觉很奇怪。

弱水的效果，只是将东西向弱水牵引，但又不是在干扰重力。

所以吴献明明知道，自己在向下方移动，却又如同往高处攀爬一般费力，这种感觉十分矛盾，怪异到了极点。

顶着窒息感和空间错乱的感觉爬了一会儿，吴献从潭水中钻了出来，守在潭水边的几人发出欢呼……

“出来了，他出来了！”

这些人的呼喊声，让吴献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在出水，而是在出世……

……

“至少，我还可以比你多活一会儿。”

老孽人听了无名男人的话后，心情顿时不佳，趴在水面上沉默。

沉默开始后，两个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一个在亭子外一个在亭子内，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移开视线。

这尴尬的对视持续了一段时间，无名男人忽然转身走向水潭，老孽人微微颔首，觉得自己赢了无名男人一把。

无名男人站在水潭边，开始拉拽身上的锁链，将沉入鬼河的锁链一根根拉回来，再扔进潭水中。

老孽人疑惑不解的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无名男人笑了笑：“这些年来，你不是一直都想尽办法，让我打开鬼河和肉山之间的屏障吗？今天我就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