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长生 第九十章 雷峰塔

秦长生稍稍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陆轻羽这样歇斯底里，完全没有一丝克制的样子。在他的印象里，陆轻羽似乎总是那样云淡风轻，仿佛一个和人对局的棋手，以天地为棋盘，以万物为棋子。

陆轻羽一直是儒雅随和的，对人处事的态度总是保持着一种让秦长生极度不爽的礼貌。那种礼貌并非发自真心，而是出于人际关系既定的礼仪。总得来讲，就是“理性”。没错，陆轻羽一直都是理性的代名词。

这样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绝对理性的人，如今突然一下子崩溃了，带来的冲击可谓巨大。一时之间，包括曹萌萌在内，其他的队友们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刻的陆轻羽了。

陆轻羽发狂似得挠着后脑勺，一向柔顺的头发被他抓得像鸡窝似得，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嘴里还在念念有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下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秦长生愣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理解了陆轻羽的处境。就和秦长生一样，陆轻羽现在也在面对自己的“信念崩塌”。他长久以来一直赖以生存的某样东西，如今正面临着挑战。

陆轻羽的淡定平和，是因为他参加过第一次的十二长生游戏。在他眼里，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已经经历过的。他知道往后会发生些什么，所以才能做好准备，有所觉悟。即使前方困难艰辛，但只要提前得知，就能减淡那种即将面对的恐惧感。

然而君主的一番话，打破了陆轻羽对未来的所有了解。

他一直以来习惯于面对已知的事物，但当前方的道路再次被迷雾所笼罩时，陆轻羽便开始害怕了。人类的恐惧永远来自于一件亘古不变的事——未知。

现在，陆轻羽的前方变成了一片未知的领域，他再也无法和之前一样的从容。这一刻，他就和那些待在神殿里不肯出来的人们一样，被未知的恐惧所打败。

说实话，这种情况秦长生能够理解，因为他自己也经历过这个阶段。第一次进入游戏，第一次面对死亡，第一次战胜恐惧。秦长生过早的结束了自己的蜕变，而看似坚强的陆轻羽实际上却是第一次面对。

也就是在这一会儿，秦长生感觉自己好像才真正知晓了陆轻羽的真面目。那种表象上的冷漠，精致利己，不过是一层层包裹柔弱内心的盔甲。现在，盔甲被剥开了，秦长生第一次看见了陆轻羽真实的样貌。

原来是这样啊，他也不过是一个害怕着的普通人而已。

不知为何，知道了这一点的秦长生居然还觉得有些欣慰，心中对于陆轻羽的厌恶感也减弱了不少。

陆轻羽此时的表现印证了秦长生的想法，那就是人性依然是存在的。或许这些最为朴实的情感会随着周遭环境的异变而渐渐流失，但没有人可以否认人性一开始的存在。

自从进入到这场游戏中后，秦长生一直为此感到煎熬。君主背后的黑幕不断地否认着秦长生所熟知的人性，而在一场场自相残杀的死亡游戏中，秦长生自己也开始了不断地质疑。质疑自己曾经所相信的一切，无疑也是面对着一种新的未知。

但现在，秦长生突破了自己内心的怀疑。他发现自己所相信的东西并没有错，错得是这场从一开始就不正常的游戏！

看着崩溃的陆轻羽，秦长生默默走上前，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

陆轻羽此时如同惊弓之鸟，感到肩膀处的异动，瞬间作势就要将秦长生的手推开。然而下一秒，秦长生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一次，秦长生没有用力，而是用一种温和的力量将自己的心意传达了过去。

“不用害怕。”秦长生的微笑让本来歇斯底里的陆轻羽愣住了，“现在的情况对于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

“不要忘记了我们的目的。只要通关这场游戏，我们所有人都能活下来。”秦长生说，“不仅要活下来，我还让那些躲在幕后操纵着一切的卑鄙小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陆轻羽咽了口唾沫，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然而，恐惧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压下的情绪，再度开口时，他的声音依旧在颤抖：“你能这么盲目自信，但我做不到。我甚至想象不到我们通关下一场游戏的画面。”

“你当然想不到了，因为对你来说一切都已经变成了未知。”秦长生说，“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都是未知的。即使如此，我们不还是依然走到了这一步吗？我们和你没什么区别，既然我们能做到，那你也一定能做到。”

“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自怨自艾，不如振作起来。下一场游戏，我们一定也能赢！”

秦长生的话说到底并没有什么安慰的作用，然而陆轻羽却从中感觉到了一股不弱的力量。并不强力，却焕发着勃勃生机，一点一点稳定地跳动着，像是微弱的脉搏，又像是呼吸的脉动。

那是生的力量，为了生存下去，人类从内心所散发出的一种无法磨灭的渴望。

这种渴望感染到了陆轻羽，虽然没有让他彻底摆脱恐惧，但整个人却也因此镇定了下来。

看见恢复安静的陆轻羽，曹萌萌等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这时，君主的桀桀怪笑再度从上空传来。

“咯咯咯咯咯，看来诸位也都已经明白了。”君主缓缓下降，双脚落到了地上，“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就让欢乐的游戏早点开始吧。”

“第三场，‘玄’字组游戏，现在开始！”

众人听到这里，全都在紧张地等待着自己被传送到其他地方。然而奇怪的是，这一次，他们的眼前并没有亮起白光。

秦长生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游戏怎么还不开始？”

“您在说什么呢？”君主咯咯直笑，“诸位所期待的游戏，已经开始了啊。”

话音刚落，整个神殿忽然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所有人全都慌乱地从地上站起，四处奔逃。

秦长生反应迅速，将队友们迅速聚拢到一块，警惕地看着四周。只见神殿四周的墙壁忽然开始转动起来，就好像立体的拼图一样，开始重组变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的架势，和前两场游戏都完全不同，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秦长生小心看着周围慌乱的众人，谨防着任何突发的情况。下一秒，君主那令人嫌恶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欢迎各位参加‘玄’字组游戏。”

“第三场游戏的场地，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