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巡山人 第1174章 学以致用小郎君

“宋百岁，很朴实无华的名字啊~”

白珂听着韦尊的介绍，重新打量起那文质彬彬的少年，不禁轻声叹道。

韦蔷揉了揉眼睛，勉强睁开一道缝隙，看着那模样并不真切的少年，勾手道：“百岁是吧，过来！”

少年正了正衣冠，移步来到韦蔷身前，无论是气质还是行走间的姿态，都显得与在场所有江湖人都格格不入。

“在下宋百岁，见过各位当家！”

少年拱手作揖，不卑不亢，一板一眼，尽显书生意气。

韦蔷眨了眨眼，总算让视线恢复几分，而后颇有兴致的问道：“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死板，是不是你爹平时管教的太严格了？”

少年眉头一皱，正色道：“你们虽然救了我，但当着儿子的面羞辱其父，是非常无礼，缺少教养的行为，还望这位当家嘴下留情！”

“嘿~你小子的礼数也没好到哪去！”

韦蔷不甘示弱的一挑眉，同时也被激起了胜负欲，满是挑衅的问道：“小子，既然你想讲道理，那老娘就陪你好好讲讲道理，我们替你爹救了你，那是有恩于你们爹俩，可你爹指的路，准备的兵器，却都差点害死老娘，你说这算不算是忘恩负义啊？”

少年宋百岁闻言一怔，略作纠结后，只得拱手作揖，躬身低声道：“即便是我父亲有错，那也是因我而起，我在这里先行致歉，无论你们有什么账，都可以算在我头上，莫要为难家父！”

“这小家伙儿，还真像个人儿了！”

韦蔷玩笑一声，随手推开冷云，昂首来到宋百岁身前，正色道：“既然你有孝心，那老娘一定要成全你，所有账都可算在你头上，对吧？”

宋百岁郑重点头道：“没错！”

“那你就留下来当土匪吧！”

韦蔷淡然说道

宋百岁双目圆睁，顿时没了声音。

一旁的冷云白珂，以及韦尊身后的一众蛟龙山当家，也不禁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惊和无奈。

虽说在场之人，绝大多数都是土匪，可世上也没几个土匪会以自己的职业为荣。

要不是找不到其他活路，要不是没有一技之长，要不是与官府结怨无处伸张，哪有好人愿意做土匪啊？

除了极少数生来穷凶极恶，最爱杀人放火的恶人，寻常的土匪只要还有得选，都一定不会让自家的孩子再做土匪。

而眼前这位小郎君，知书达理，条理清晰，小小年纪先遭人掳走，后又沦落进土匪窝，不见丝毫慌张，反而从容有度，一看就是个读书人的坯子。

让这样的孩子去做连下三滥都不如的土匪，实在是有些屈才，亦或是要遭天谴啊！

“少年时寒窗苦读，长大后杀人放火，在这样的人生，还真是……一落千丈，千秋难见啊~”

白珂在一旁不禁喃喃叹道。

其余人也情不自禁的跟着连连点头。

韦蔷本就是为了难为这个时刻都处变不惊的少年，倒也没有真想让这孩子做土匪，自然不会在意其他人的反应。

但唯独一人，对此却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其实他读书也考不了功名，做土匪倒也是条不错的出路！”

韦尊笃定且郑重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顿时震惊不已的齐齐看去。

就连宋百岁本人，也罕见的露出惊讶之色，满是疑惑的看向韦尊。

韦尊一脸淡然的迎着众人的目光，而后低头看向宋百岁，认真说道：“你爹叫宋神辉，当初号称瀚海白泽，因为夜盗案牍库而被官府通缉，后来遁入关东山，改称关东白泽，并且终日里藏头缩尾，这才躲到了今天，你若是去科考，一旦被朝廷发现你的身世，肯定必死无疑！”

包括韦蔷在内的一众人闻言，不禁重新打量起那小郎君。

本以为土匪已经是最下等的职业了，想不到竟然还有高手！

在逃钦犯，多么别致而又稀缺的身份名头啊！

土匪虽然也不被律法所容，但也只有大绺子的匪首，或是穷凶极恶，血债累累之人，才有资格领到一张通缉令。

其余匪众，大多时候只要乖乖投降，基本都会被编入军中，而且因为有搏斗厮杀的底子，只要稍加训练就能成为边军的兵源，因此极为抢手。

虽说加入边军，也难免会遭人排挤，甚至难以在边境战争中活下来，可也至少存在着理论上报效家国的途径。

但朝廷张榜明谕的钦犯，无论逃了多久，过了几代人的时间，除非改朝换代，否则就是大逃犯生小逃犯的死循环。

“啧啧啧，这家伙，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我头一回觉得，土匪还是挺有前途的！”

“逃犯之子，小小年纪还饱读诗书，图点啥呢？”

“难不成，真是要改朝换代？”

众人围着宋百岁，先是一阵长吁短叹，随后便得出了一个了不得的猜测，继而纷纷意味深长的打量起这命途多舛的小少年。

宋百岁此刻如遭雷击，再无之前那般荣辱不惊，茫茫然仿佛眼前已经是天塌地陷，双唇翕动，喃喃道：“我爹他……”

“唉～”

众人眼见小郎君欲言又止的模样，纷纷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

“好不负责的亲爹，自己是个逃犯，却没和亲儿子说明白，估计这孩子还想着入朝为官，光耀门楣呢。”

白珂摇头叹道。

韦蔷也不禁说道：“小小年纪，就要体会梦想破灭的感觉，也是不容易！”

就在众人深以为然之时，宋百岁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仰头叹道：“父过子受，父债子背，父亲不说，是怕我替他担心，可我身为人子，又岂能不为父亲分忧！”

韦蔷好奇打量着宋百岁，疑惑道：“等会儿，你能怎么帮你爹分忧？”

“读书为的就是学以致用，知行合一，方才是真君子，既然治世之道用不上了，那屠龙之术，书上也是讲过的！”

宋百岁长叹一声，转而看向韦蔷，正色道：“等回去见过爹爹，我就随你上山，做土匪，屠龙救父！”

韦蔷反倒一时哑然，默默转头看向冷云，轻声道：“我这算是捡了个宝，还是捧了个雷？又或者是……救了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