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从心底里升起的疑惑,让他禁不住问出了他一直以来都想问清楚的问题。“你……你告诉我,到底三叔和你谈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行事都这么诡异!”
魏忠贤看着渐渐焦急起来的齐望,慢慢地叹了口气。“也罢,一直把你蒙在鼓里也不好,现在也该跟你说清楚了。没错,在刚刚出京的时候,你三叔就找了咱家,跟咱家提出了一个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齐望睁大了眼睛。
难道那些指控竟然是真的,魏忠贤收买了三叔,把他从押送自己的人变成了自己的护卫?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可就……
“他告诉咱家,他感觉这个差事不太寻常,咱家在路上恐怕会有性命之忧,甚至连他和你都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办完差事回到京城,所以他跟咱家提出,想要靠自己的身手,尽量保护咱家安全走到凤阳皇陵……”
一开始三叔就感觉不妙了?齐望感觉有些晕眩。
既然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在京里的时候不跟自己说?还一个劲地说没问题?三叔,有什么是需要瞒住自己的吗?
“咱家当时很吃惊,没想到他这样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竟然有这等见识……”在齐望还沉溺在繁杂的思绪当中时,魏忠贤继续说了下去,“呵,初时咱家其实还没抱上多少指望,后来才发现,你们两个当真是身手了得,不过性格也都太……难怪在锦衣卫里面混不出头,进不得当年咱家的法眼。”
“他……他跟你要什么了?”齐望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没有管魏忠贤的絮叨,直接冲他问,“他要你给他什么?”
“世人都为金帛所动,你三叔自然也不例外。“说实话吧,咱家当时大权在握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可能会有今天,所以不多不少也做了点儿准备,在各处都藏了一点养老的钱,准备着万一风云变幻就更名换姓躲个地方。不过……真到了这天,咱家的心反而淡了,不想跑了,说来还真是奇怪啊!”
“这是什么……?”齐望看着他手里面那白色的纸片,不由自主地问。
“咱家不是说了吗,这是咱家当年给自己准备的安生去处之一!这一处在江南松江府,那可是个繁华的去处啊!天下膏腴,也就是在那边了。”魏忠贤一边说,一边将纸片递到了齐望的面前,“这上面写着一幢宅子的地址,那幢房子有咱家一个忠心的老仆人在,里面还收藏了一些银钱。这纸上还写了一些约定好的暗号切口,你到了那儿之后,跟那里的仆人对上切口,然后那宅子和里面放着的一些银钱珠宝就全是你的了。宅子不大,里面的钱也不多,不过想来你俭省点用是可以过上很久安生日子了……如今这年月,还有什么比安生日子更宝贵的物事?拿去吧,好好过日子,别辜负了你三叔的一片心意!”
齐望仍旧呆呆地看着魏忠贤枯瘦的手上拿着的几页纸。
就是这几张纸,可以换来自己下半辈子的安生日子——也换了三叔拼命?
一种荒谬的感觉充斥了他的心头。
“三叔……三叔为什么不跟我说明这些?”他嘶声问,“为何要一个人这么做?”
“为何?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魏忠贤反问,“你这么个直肠子,一路上要是知道了这事那还了得?本来他还是打算一直瞒着你,直到到了凤阳的那天,还叫咱家帮着瞒你,可惜现在看来是瞒不了了,也好,现在你知道了也不晚。”
“好了,小子,别磨蹭了,收下吧。”魏忠贤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再度用手推了推齐望,“本来咱家是打算到了凤阳之后在给你的,不过现如今都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这一路上刘松平护卫咱家尽心尽力,所以虽然他不在,而且什么也没对你说,但是咱家也不打算对他失信,你拿着这些,算是全了这笔交易吧……你拿着,赶紧摆脱追兵,然后就去江南,取了那些财产,一辈子不要再回京师,也一辈子都不要过问天下事了,算是给你三叔一个交代吧。”
“那你……你怎么办?”齐望突然问。
“咱家怎么办?”魏忠贤先是一愣,然后自己又笑了起来,“咱家当然还要去凤阳啊,天子叫咱家去,咱家能不去吗?这天大地大,还怕找不到去凤阳的路?”
“这……这一路,你还去得了?”齐望有些意外,“你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要是没有我们护送,你……怎么去?”
“尽力而为罢了。实在要是去不了,也没要紧,这一路上倒下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还怕多了咱家一个?好吧,你拿着这些先走吧,咱家休息好了再动身。”魏忠贤不慌不忙,“别耽搁时日了,要是不下心被那伙人逮住了,你可怎么享受后面的好时日?快点!”
当这几页纸被塞到了齐望手中的时候,齐望下意识地接了过去。
他的手在颤抖,带得这几页纸也哗啦啦响个不停,晃得他的眼睛直发疼。
就这样忘掉自己的出身,忘掉自己的志气,拿着这些跑到江南去,以后再也不过问世事吗?就这样抛掉三叔,抛掉世世代代相传的锦衣,躲到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面苟延残喘?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