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之主 第一卷：赤红土地 第七十二章：替我自由

看着那张照片，走在黑暗中，齐迹忽然响起那曾经撕心裂肺过的一幕。

当时，炮火突如其来地降落在这片土地上。

四周连绵不绝皆是古老山脉，只在一阵炮火声后，碎石土块夹杂着断木草藤将车轮下的道路破坏。

老李反应很快，几乎是立马让正在开车的小周停下。

接着他以最快的速度坐在主驾驶位上，一边争分夺秒地驾驶车子穿过这条绝路，一边又立马让已经愣住的几人马上报警，寻求救援。

尽管，老李也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只能竭尽全力地在山体无止尽地坍塌下寻求一条活路。

直到，一股流石携带着一颗断裂的古树，彻底将路拦死。

老李停下了车，手心全是汗，却只是死死盯着前方剧烈地喘息着，也许是因为隐隐后怕，也许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去做的绝望。

这种程度的灾难，他根本没有经历过！

“下车，大家分开往两侧跑找固定物。”

老李再次声嘶力竭地喊着：“快走！”

姜艺最后绝然地看了一眼车上放着的那把最爱的吉他，抓住了已经呆滞的齐迹的手，将车门打开，用力拉扯着他，往右侧相较山体稳固的方向跑.

他们跑了很远，直到碎石流沙越来越少。

齐迹那时突然抬头看到，就在眼前，有一艘像是科幻电影里的战舰从天而降，狰狞恐怖的机械巨兽仰天嘶吼，似乎在宣泄征服的快感。

从心底蔓延的恐惧吞没着齐迹的理智，他几乎无法去思考眼前的这些东西是什么。

姜艺很害怕，手都在颤抖，却在同样看到战舰巨兽的那一刻，一遍又一遍说：“小齐，别怕，别怕......”

就在那么一刻，时间似乎停滞了。

一颗炮弹就那么直落落地落在了他们的前方。

爆炸声的那一刻，无尽的火浪席卷而来。

齐迹看到了战舰上走出肆意狂笑的狰狞兽人，漆黑战甲，傲然而立。

那个天真烂漫大过伤感的女人突然挡在了自己的面前，似乎想要以娇弱之躯替他挡下足以顷刻间吞没生命的灾难。

她笑着。

凄美地笑。

在无比漫长又转瞬即逝的最后一刻，她说：“你要好好的。”

炮弹轰击到地面的那一刻，火光彻底将他们吞没了。

悲伤和绝望冲刷着他的灵魂，在一瞬间，他就失去了去为一个人忏悔的能力。

在很久，又好像并不久的某一刻过去，

那摧残他身体的恐怖温度，几乎在一瞬间也摧毁了他恐惧的能力，以及全部的勇气。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

身体传来的麻木和痛苦是如此的真实......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奇迹，没有谁可以超越生死......

在那么一个瞬间，齐迹几乎回光返照般在脑海中重映了自己这一生的许多画面。

那些画面就像秋的落叶，在绚烂中逐渐凋残......

直到最后，脑海中的景象开始变得一片荒芜和灰暗。

齐迹觉得这也许就是死亡的讯号吧......

可就在那些画面逐渐黯淡到几乎要消失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个深邃的声音，似乎从遥远虚空而来。

“欢迎回来。”

“王——”

在这一声呼唤之后，意识浑浊间，齐迹的视线仿佛穿越时空地被拉到了某个地方......

一望无际的虚空里，他看到了一棵被神圣白光侵没的参天大树扎根在废墟上，垂落的枝条纷飞蔓延，遮天蔽日。

有无数“人”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向它走近......

看到那棵树的那一刻，他的感知似乎增强了数百倍，他可以看到游离在宇宙中的每一粒尘埃，可以看到那累累尸骨被无数血液浸染的废土上的每一处细微......

这些刺激着他的大脑，也吞没着他的意识。

当齐迹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些“人”身上，他才突然发现，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那是一尊尊背生血色羽翼、头生炽色双角的怪物。

在那画面的最后，有人好像发现了他，毫无征兆地突然间回头。

齐迹看到了祂的那双眼眸，瞳眸中仿佛有烈阳在其中灼灼燃烧，在那燃烧的国度里，祂隔着无数光年，流焰在虚空中纷乱，凝聚成一个古老文字，又像是某种呼唤……

“王。”

只是在对视的那一瞬间，那全部的画面都消失的悄无声息。

......

“你是谁？”

齐迹的视线是一片黑暗，他的精神意识置身其中。

此刻，他正向虚空中的某个存在对话。

虚空之中，有一道宇宙生灵的身影显现，祂漠然说道：“我是神迹文明的战士，阿诺，于纪元前陨落。精神意识依托于您的基因力量存在，相当于一个虚拟精神体，您可以向我问话。”

“我是谁？我还活着吗？”齐迹继续问道。

阿诺漠然道：“您是流淌着神迹之王基因的超凡生命。于七分钟前，基因力量觉醒，精神意识已经保留，正在调用天照恒星能量为您修复躯体。预计还需三分钟......”

天照恒星。

在华夏被定义为“太阳”。

“超凡生命是什么？”

“已知宇宙，生命形态记录有四级。具有灵性的普通生命，属于第三级生命形态。无论人还是兽，都属于第三级生命。已知宇宙时间历程无法估量，在生物不断进化的过程中，逐渐有人完成生命等级的进化，他们的基因赋予他们超出理解的能力，推进了宇宙文明的历史进程。后被定义为第四级生命形态‘超凡’。而普通的第三级生命，则被定义为‘凡’。所以从宇宙概念来讲，您在完成基因觉醒前，即可被称呼为‘凡人’，这颗当前没有超凡生命的星球的文明则被定义为‘凡级文明’。”

“那神迹文明是什么？”

“根据宇宙编年史，已知宇宙曾存在过无数纪元，无数文明。神迹文明，是于三千七百亿年前诞生的古老文明，是一个强大的宇宙级超凡文明，最鼎盛时期，神迹文明的光辉曾覆盖已知宇宙三分之一的星系。”

“我体内为什么有这什么神迹文明的超级基因？我是蓝星人啊？就这颗球里的，十八年前才出生，怎么跟那多少亿年前的事儿扯上关系啊？”

“源初之地，薪火不绝，文明荣光。”

“听得云里雾里的，这基因到底有啥用啊？起死回生啊？”

“神迹之王，无上荣光，颠覆一切，不可估量。”

“靠，听不懂！”

“您的躯体已完成修复......”

......

时间仿佛已经过去很久，又好像从未离开过某一刻。

齐迹在焦土中艰难爬起，大地被炙烤的像火炉一样。

眼前的一切已经全然变了样，周围的树木草地还在燃烧着，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和烧焦的味道。

此刻的他浑身是伤，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面前掩埋着焦木残物的废土前，他猛地跪在地上，一边用尽全力地用手挖着土，泪水一滴一滴地流下，融入土地里，化成千万朵悲伤无形的花......

他试图从中找到她......

又无限祈祷她还活着......

直到挖出她破烂的身躯。

齐迹跪在地上，将她抱在怀里，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灰烬和尘土，她的鲜血很快浸染了他的衣衫。

齐迹已经泪流满面，颤着声，一声声呼唤：

“潇筱姐。”

“我在说话，你听得到吗？”

“潇筱。”

“姜艺。”

“你凭什么替我去死？凭什么？”

“我一个绝症患者，又怎么替你去自由？”

“你说啊......”

“你告诉我......好不好？”

没有回应。

他甚至连一丝微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直到悲伤淹没心底，化作怒火。

“靠，刚刚说话的那个，给老子滚出来，不是丫的说我成了什么超凡生命吗？为什么她不行？都特么是死路一条，让我一有绝症的活过来有什么用？”

齐迹重重一拳砸在地上，赤贫的土地被他砸得四分五裂。

此刻他却无法做到去关心于他一介癌症患者，却突然拥有这样惊人的力量。

说来说去，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而现在让他面对的，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真实的死亡！

而在其中，有一个人曾无比真挚地在他的耳边说过：

“替我自由。”

这是四个很轻又很重，很简单又很复杂的字，此刻却如一柄利刃贯穿了他的胸腔，他的心脏......

“王。

恕臣下无能为力。

您的基因里隐藏着伟大的力量，它足以重构您的身体，让您得以重生。

但并不是这颗星球上所有如您一般的人，都能拥有此等伟力。

请吾王节哀。”

有一道深邃之音，在齐迹体内缓缓出现。

“什么狗屁王？什么都做不了算什么王？节哀有个屁用，你特么不是长得比那群扔炮弹的怪物还厉害吗？让开火的那群狗东西也节哀啊！”齐迹怒吼道。

此刻，他真的无法保持理智。

阿诺道：“我是依托您的基因里的力量而存在的战士，您已经觉醒我神迹文明的至高基因，我就是您的奴仆，您就是我......”

还不等他说完，齐迹猛地一拳砸在地上：“不要讲你那狗屁文明和狗屁的王来王去的，都特么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时代那一套做什么？你不是知道得挺多吗？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这里会平白无故地出现一颗炮弹？那飞船和怪物又是怎么回事？”

齐迹声泪俱下，从满腔愤怒到逐渐无力。

他明白，他改变不了什么。

此刻除了彰显他的无能，什么用也没有。

齐迹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他的眼泪已经在声嘶力竭下哭干了。

但此刻他仍旧无法接受上一刻还炙热的手，此刻已经失去了温度。

阿诺只是继而说道：“经过臣下的检测，此刻，有一个半兽体文明，正在入侵您的星球。我捕捉到了一些残存的气息，经过分析我找到了一段基因编码，似乎，这个半兽体文明叫做“噬杌”。同时，正有很多道超凡基因的气息，与您一样，正在这颗星球的各地出现觉醒和释放......”

“你说刚刚战舰上那群向我们开火的怪物叫做噬杌是吗？”齐迹面无表情地问道。

“是的。”阿诺道。

“我一定会替她报仇的......”

齐迹摊开手掌，掌心有一道血色暗芒闪动，他向体内的阿诺问道：“你说这力量可以颠覆一切，是吗？”

“是的。您的基因已经开始逐渐觉醒出伟力，您也终将带领文明的战士，重现当年神迹之王的荣光！”阿诺道。

齐迹将怀中的她抱着，站起身来，天边一片血红将他的眼眸染上霜色。

“我齐迹今日在此立誓！”

“誓杀噬杌！”

“若我身死，无需世人悲悯，天下青山埋我之骨。”

“若我未亡，杀尽外来屠戮者！”

“若天下无我可去之处，我会走遍这片她爱的土地，替她自由。”

暗空间内。

阿诺的身影立于黑暗之中，似乎也感到从未如此刻般存在过，战甲的披风随无名之风而动。

祂轻声说道：“吾为神迹文明的战士，阿诺。从此刻起，誓死追随吾王，守护他热爱的土地！”

“阿诺，愿为此奋战至死。”

“亦......”

“无上荣光！”

于是，这天之后。

战争真的到来了。

还是一场和所谓外星文明的战争。

此刻距离齐迹此生最绝望的那天，已经过去了十天。

自那一日的轰炸过后，通讯系统也同时受到破坏，被困各地的遇难者都无法完成对外界的联络。

一艘艘战舰在天空中悬停，遥遥看去，仿若乌云蔽日，整个世界都黯淡下来。

地方的搜救队伍，在各处搜寻着幸存的人们。

齐迹那天夜里跟随搜救的队伍，离开了山区。

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在搜救的队伍中，看到老李他们几人。

中央为了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文明灾难，已经第一时间下达指令在东部战区的南都市构建抵御入侵者的第一壁垒，并会以此为始发点继续构建地面防线。

代号为“血色长城。”

齐迹就是南都人。

他必须回到南都，那里是他的家。

所以他也跟着一支南都军队派来增援，护送幸存者的军队，踏上了回到南都的路途。

军用车辆行驶在郊外的道路上，两个穿着军装的中年人坐在皮卡后方，身边是得到解救的幸存者，其中一位军人点上烟，满脸愁绪，他深吸一口烟，叹着气说道：“又要打仗了，听上头的人下达的命令里说，这次攻击我们的那些飞船上都是外星人。谁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继续开火，谁也不知道这一次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哼！一群瘪徒子，不就是仗着装备和技术比咱们好吗？欺负别人我不管，欺负到我华夏的地盘上来，作为一名华夏军人，哪怕和他们差距悬殊，只要国家需要我，我就会和他们血战到底！”另一位华夏军人冷哼道，紧握双拳。

“你们......会保护我们吗？我们会赢吗？”

角落里，一个头发披散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头上扎着两个小丸子的小丫头，她眨着眼睛看着他们。

妇人马上捂住了女孩的嘴，憔悴的脸上挤出笑容，颤着声说道：“孩子小，不懂事，大哥们你们千万别放在心上！”

那位抽着烟的中年军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丢掉了手上的烟头，温和一笑，语气铿锵：“相信国家，相信军人，我们会赢的，一定会的。”

“那我的爸爸呢？妈妈说，他在看不见的地方保护我们。是不是只要打赢了，他就回来了？”小丫头天真无邪。

听到这话，妇人眼泪哗哗地流，止都止不住。

她抱住自家孩子，将头埋在她的小肩膀上，挤出微弱的声音：“打赢了，爸爸就回来了。咱娘俩好好活儿，爸爸就回来接我们......”

她的丈夫死了，原本优渥的家庭，只是一家三口离家旅游的短短十天，只剩下她们孤苦伶仃的娘儿俩。

两位军人面面相觑，即使已经在这些天见过无数死亡，此刻却仍是红了眼眶。

“会赢的，会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