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进制亡者列车 第五百零二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的目光同一边的卡恩心有灵犀般交汇在一起，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绿毛更是小幅度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对面什么情况。

弗拉迪米尔眉头一皱，心中略微不喜：

“千面先生认为自己有充足的经费和科研底蕴，足以开采本地的矿脉么？”

你这毛子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啊……图灵嘴角一抽。

“贵方领地内的情况我一路看过来。城防建设什么的我不作表率，但千面先生自己最清楚不过，在米克顿的攻势下你们的情况无需我多说，这没有强撑脸面的必要。也许你对我携带的这支采掘部队有所诧异，但这就是我们的目的。”

弗拉迪米尔双手五指交叉，侃侃而谈，这把图灵可有些整不会了。

感情你是这么想的？

他略显头疼地捏了捏额角，正要开口，然对面的弗拉迪米尔又继续说道：

“我方愿意提供采掘部队，帮助你们提取奥尔芬能量矿石，并且愿意出面解决你们和米克顿之间的矛盾。而千面你所需要付出的，只是为我方搭建一条西北和北部之间的补给线，同时，我方开采的能源矿石，可以分你们三成。对于你们现在的处境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具有诚意的价码。”

弗拉迪米尔很自信，无论是对自己的判断，还是对世界树的判断他都很自信。

在他看来，主城都如此糟糕的世界树无论是开采矿脉，还是对抗米克顿都是极为困难甚至不可能的一件事，这也让他做出了更改伊万诺维奇向他吩咐的合作计划，改成的所谓更具侵略性的“谈判”。

因为他认为当下处境的世界树没有选择。

一番话说完，图灵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为什么，马罗佐夫上校认为我们无法开采当地矿脉？”

这样的展开是图灵没能想到的。

这帮人带着大包小包过来，还有采掘设备，原以为最差不过是考虑到某方面的情况，提供一些必要的技术援助，然后做分成协议之列的。但他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弗拉迪米尔是完全不把自己当人看的意味——

帮助开采矿脉，分我三成，那矿脉开采权什么的说法都可以省了，你直接说你是来抢矿脉的就行了。什么搭建补给线，还“对于你们现在的处境来说”，图灵还真想撬开对方的脑子看看，在多米诺工业眼中自己的世界树到底是个什么处境。

图灵自认和伊万诺维奇交情还算不错，而且就算他不知道世界树其实是灰狐的组织，按照伊万诺维奇的水平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判断。

而弗拉迪米尔接下来的举动则让图灵更是无语——

他将莱蒙托夫，也就是大胡子研究员请了出来，向图灵高谈阔论世界树目前的情况想要自研萃取设备是一件多么不现实的事情：

“千面先生，我是本次矿物勘探部门的研究员，你可以叫我莱蒙托夫博士。”

“就目前贵方针对矿物开采的业务来说，恐怕更想以出售的方式和我方达成合作，但恕我直言，这需要极具沉淀的开采技术，尤其是其中的提纯方面更是存在极大的壁垒。”

“在我看来，贵方唯一能够采取的措施是使用西木数据留下的矿物开采和萃取设备，但那不仅极为危险，且西木数据必定已经将所有数据消除，贵方的从零摸索，不如接受我方提议，这是更好的选择。”

大胡子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配合着手中投射的终端机数据侃侃而谈：

“另外一提，我方最新的萃取技术能够得到相较西木数据三倍的提纯效率，在这种状态下，怎么做出选择，我想应该不需要更多技术上的佐证了。”

图灵耐心地听完了对方的“技术性”讲解，已经愈发不耐烦，如果不是看在伊万诺维奇的面子上，他根本不会让这群人浪费自己一秒钟，而他憋住的耐心也被副官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击碎：

“多米诺工业愿意向世界树提供帮助，甚至帮助你们抵御米克顿的侵袭，这是看在伊万诺夫先生和卡恩小姐的交情，以及威尔逊公司同多米诺工业的情谊上。千面先生，如何取舍，你应该很清楚……”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让他们闭嘴。”

清脆的响指下，整个房间四面八方爆发万千机械根须，铺天盖地冲着多米诺工业等人扑去。而老毛子一方也是反应飞速，惊愕之间瞬间拔出武器对准图灵等人。

然后者动都懒得动，万千根须眼花缭乱之际游鱼等晋升者瞬间暴起，面甲高速拼合杂糅之际瞬间冲散了伊万诺维奇等人的阵型，锋利的利爪配合根须的辅助划过猩红的锋芒，将一个个脑袋撞击死死按倒在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哪怕多米诺工业一方反应再迅速也是瞬间被瓦解防卫，而弗拉迪米尔在为眼前突然那爆发的武力震惊之余，也惊诧图灵居然真的不顾身后的多米诺工业敢于直接暴起。

再看一边因热闹弗拉迪米尔而一直显得低沉的阿尔乔姆，在纵观这一幕后虽然他也是被按死在墙上的其中之一，但爆发的世界树根须无疑是让他确认了自己之前的分析完全正确！

“你竟敢？！……”

“没什么不敢的，弗拉迪米尔先生。”

游鱼的面甲咔咔拆卸，拎起弗拉迪米尔丢进根须之中，咔咔颤动之间全身上下锁死的弗拉迪米尔就被吊到了图灵身前，而后者缓缓凑近：

“如果说伊万诺维奇就是能想出这样一套愚蠢协议的人，我想我会对他非常失望。另外，我很好奇在你的眼中，我的城市和地盘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处境，这可真想听你说说的。至于矿脉开采的问题……”

图灵手指一弹，一抹蓝色的荧光跃然于指尖，抛掷之间点在了弗拉迪米尔的眉心，让他看得清清楚楚。而一边同样被控制住的大胡子在看到那东西的瞬间则猛然僵住，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这是……？！”

“一种高纯度的奥尔芬能量结晶……因为提纯效率过高导致它成为了自发光的结晶态物质……不知道在座的冰堡朋友，相较于你们那所谓西木数据的三倍提纯效能和这相比又是何等水准？”

“这是不可能的……这样的提纯效应理论上绝对不可能诞生在邦加！这存在极强的环境因素……你们是怎么移植粒子溢散现象的？！而且高度聚合的奥尔芬粒子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巨大的爆炸！无法构筑稳定的能量环境这根本就无法实现！！！”

大胡子莱蒙托夫失声尖叫，拼命挣扎着想要摸向图灵手中的能量晶体。而图灵身前的弗拉迪米尔则怔怔地看着图灵手中的晶体，脸上一阵失神——

他并非能源专项角色，但他曾经是士兵，是带头冲锋的战场角色，他很清楚自己从未见过这种形式的非封装能源。而莱蒙托夫的表现也足以佐证图灵手中这东西的真实性，震惊之余，他一时之间并不倾向于这出自世界树的技术之中：

“这种东西……就是因为西木数据做出了这样的东西，所以米克顿才会和巫氏重工联手针对你们？！”

一边的游鱼噗嗤一笑，随后捂住嘴巴。卡恩则是有些憋不住地把脑袋侧到了一边去，同时有些不忍心看：

“马罗佐夫先生……说出这样的话，你就不觉得尴尬么？看在伊万诺维奇的份上，一份具有诚意的道歉还来得及……”

随着图灵摆了摆手，卡恩也暂时停下规劝。他缓缓踱步，抛了抛手中的聚纯能源：

“我原以为，你们是来买矿石的。再不济，伊万诺维奇也不会开出这样‘优渥’的条件。不过马罗佐夫先生如此狮子大开口，我猜……是你们的后勤供应链出现了问题？”

图灵站定，目光一眯。

“但是唯一想不通的一点，便是为何你如此自大地认为，我世界树没有开采奥尔芬能量矿脉的能力呢？”

面对图灵看似疑问的说法，弗拉迪米尔陷入了沉默。

直到数秒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已经低下了八度：

“抱歉，是我的问题……”

图灵略显意外地竖起耳朵：“你说什么？”

而弗拉迪米尔则深吸了一口气：

“抱歉……千面先生，是我的问题。”

他抬起头来，直视着图灵的双眼：

“我错判了……贵方的情况，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副官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弗拉迪米尔。

他没想到弗拉迪米尔居然如此简单就服软了，这根本不像是他平日的作风……

而弗拉迪米尔心中也是暗暗叫苦。

他想服软么？

他当然不想。

但首先谈判的第一部就出现了眼中的信息错误，世界树根本没把能源矿脉当一回事儿，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矿脉上的烦恼。

而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在看过格马城的状态后，自大地认为世界树没有开采矿脉的能力，完全小觑了这个组织。

但弗拉迪米尔所做的一切也并非为自我利益驱使，拉齐姆集团或是多米诺工业或许不需要任何千面的帮助，但是此刻正在邦加北方的伊万诺维奇却必须要得到这批矿脉的帮助，尤其是在千面展现出眼前这种纯度的能源后。

为了帮助上司，也是朋友，在大局面前个人荣辱无所谓，能屈能伸罢了。

“我想……我可以为此负责，并代表多米诺工业向你致以……最高的歉意。但在那之前，我希望千面先生能够给我重新谈一次的机会……”

话说到这一步上，强烈压制的屈辱已经让弗拉迪米尔的面部肌肉开始抽搐，彻底放低的姿态让后面的副官和阿尔乔姆等人更是难以置信。

看着眼前彻底低头的弗拉迪米尔，图灵沉静几秒，没再多说什么，面无表情地将他扔回了对面，并将所有人松开。

顺手宰了？

那不符合图灵的作风，也不符合对局势的判断。

冒犯没关系，把他需要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就行了。

解除束缚的多米诺工业众人顿时摔倒在地，在一片狼藉之间大口喘着粗气。晋升者们也闪瞬之间回到图灵这边。

而阿尔乔姆大口喘息的同时，也迎上了两对注目——

那是弗拉迪米尔和副官的目光。

他们此刻也已经明白，或许眼前这个普通的科研人员，是他们之中唯一发现了世界树非同寻常的人。

至于莱蒙托夫博士，从被放下来之前目光就锁死了图灵手中的聚纯能源，一刻也不曾挪开。

而事已至此，弗拉迪米尔心中那点情绪也彻底消散，重新审视起在从入境到现在短暂的记忆，认定世界树看似城门大开的防卫构筑也绝非自己看到的那般。

“千面先生，请容许我再度道歉，这是我的错误，和伊万诺夫先生并无关系，我不希望因此影响到您和伊万诺维奇之间的情谊，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多米诺工业和贵方的关系出现裂痕……”

“那就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东西了。”图灵重新落座，其余人也随之落座，似乎又回到了多米诺工业的人刚刚进入房间的模样，但气氛已然大变。

弗拉迪米尔重重鞠躬，算是又一次道歉后才重新落座，并看向卡恩：

“卡恩小姐，很抱歉。我也同样希望这件事不会让多米诺重工和威尔逊公司之间的情谊出现裂痕。”

卡恩则看了眼旁边的图灵，意思很明确。

而弗拉迪米尔则再度一愣，很明显，威尔逊公司也是以千面为主。

怎么会……？

但眼前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迅速在脑海中重新整理信息，并向图灵提出了新的合作请求：

“千面先生，您手中的奥尔芬能源有具体的数据么？我们愿意大量收购……”

“我不缺钱。”图灵歪了歪脑袋。

“自然不会是金钱，我们愿意提供物资进行交换……”

“我也不缺物资和食物。”图灵再度打断。

事实上，食物供应还是存在风险。

不过会议桌上，不说实话是再常见不过的话术，尤其是在把弗拉迪米尔锤了一波之后，说起瞎话来更是不打草稿。

但在弗拉迪米尔看来——

啥都不缺，这怎么谈？

他瞬间沉默了，同时大脑开始高速运转，思索图灵可能存在的意图和想法。

“既然这样……我们愿意分出一部分兵力，为世界树之后同响尾蛇能源可能出现的冲突提供必要的帮助……”

“事实上……”图灵轻轻抬手，将对面众人的视线分离到自己身侧和后方的妖神晋升者上。

“我认为响尾蛇能源对我们来说并非威胁，不如我们说点实际的……比如，帮助我们对抗米克顿，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

弗拉迪米尔心底猛然一沉。

响尾蛇能源，黑曼巴工业，米克顿，这是三个概念。

“这件事……我无法做主，但我可以告知伊万诺夫大校。我也希望能坦诚地告知您，目前伊万诺夫大校的情况并不算好。”

“前几天的失败，我们损失的不止是表面那么多，来自后勤的奥尔芬能源供应是其中一环。”

话说到这个份上，基本是把多米诺工业的巨大损失挑明了。

前线局部崩盘，恐怕只是情报中的冰山一角，更严重的损失则被多米诺信息封锁。恐怕是后勤补给线遭遇干扰，甚至是被短暂切断，这对远征的部队来说会是极为致命的一环。

或许正因为这样，才会选择来到西北寻求世界树的能源矿脉。

“虽然您手中的矿石没有评估数据，但我想……这应该是目前世界上为数不多的高能矿石产量，我已经尽可能地坦诚。”弗拉迪米尔说道。

图灵略微后移，背部贴紧靠背，目光扫视一周弗拉迪米尔身后的随行人员，尤其是在阿尔乔姆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微抬：

“刚才的条件的算上一个，但交由伊万诺维奇定夺。至于眼下的情况……这批矿石，我可以按照物资交换的方式出售给你们，不过，你们的矿物勘探设备，包括你现在携带的科研团队，全部都要留在格马城。”

此言一出，后方随行的几名研究员顿时一阵筛动，但莱蒙托夫却是双眼中一阵精光爆闪，而阿尔乔姆的脸上也瞬间流过莫名的神色。

对于这个要求，弗拉迪米尔先是眉头紧皱思索了一番，最后点了点头：

“没有问题。”

不过这个要求对他来说有些奇怪，能够开采提纯出这种水平的能源矿，千面还要他们的勘探团队做什么？

但是能够将自己人留在千面的地盘，说不定有机会接触到这种技术，而这些人按照自己的计划本也要留在西北地区。在弗拉迪米尔思索一番后，竟感觉自己好像赚了。

卡恩也觉得这条件有些亏，顿时瞟了眼图灵，后者只是回以一笑。

“而其他的条件……既然我们双方要建立合作，那么就由弗拉迪米尔先生在西北和北部建立一条交易补给线吧。”

这一点弗拉迪米尔倒是果断点头。实际上图灵依然是奔着物资补给的目的提出的要求，但这正好印证了弗拉迪米尔之前的霸王条款，他也因此没有察觉到图灵细节中的谋划，只当是交易必要性和千面对于自己之前行为的报复性条款。

而最后，弗拉迪米尔还应下了一条模糊性条款，即图灵日后有需要的时候，多米诺大校伊万诺维奇得在能力范围内提供一次帮助，这和前面米克顿相关的条款互相独立。至于是什么帮助……那就是图灵说了算了，而只要这条能源交易线一经建立，图灵几乎可以确认，老伊万是赖不了账的。

而帮助的范围就太广了，图灵可以要人，可以要支援，可以在特殊情况请求帮助。但他更加看重的，还是一条渠道。

夜州九科的解体，现在更是同世界树独立，这让他失去了最为强硬的后台——

国家。

而图灵手中还握着铁幕的地外打击武器，他需要更多能够背靠国家的选择。而破灭之枪发射器还给铁幕或许能得到友谊，但这并不是稳定的情况。

冰堡就不一样了。值得一提的是，冰堡在国际上并未加入联众国，而多米诺工业，也是背靠冰堡官方的。

一条条大路串下来，以“狡兔三窟”来形容图灵的安排似乎也算合适。

就这样，这场“合作”就此告终。其中保密相关的细节无需多提，而在后面看过聚纯体的详细数据后，弗拉迪米尔更是认为，这项交易将会被伊万诺维奇列为绝密。

因为聚纯体实在过于恐怖，但实质上，图灵拿出去交易的并非当时在矿洞中直接聚纯而出的高质量产物，而是通过幻肢微操实现的更下级品质，可即便如此，对多米诺来说也足够惊世骇俗。

这边暂告一段段落，而返回到前线的水螅虫这边，却发现了最新的动向——

响尾蛇能源的行军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