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行者聚集的断流城,想借助夜色掩藏行踪,只能说是聊作安慰,沈存异在城内的街道上匆匆奔跑,心想自己是个小人物,不会受到强者的特别关注,可他还是总觉得有目光从幽暗处射来,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西边的城墙曾经被大光明镜里的昆沌印记冲出一块缺口,沈存异在一堆砖石冰块附近止步,原地转了半圈,终于看到了要找的人。
张香儿蹲在城墙边的阴影里,像是在害肚子疼,沈存异一步跳了过去,“怎么了?”
张香儿指着地面上的一块石头,轻声道:“昆沌的法术真是纯粹,你瞧,这块石头被法术削去一半,这么多天过去了,切口仍然平滑如初,连一粒灰尘都不沾。”
“昆沌再厉害也有漏洞,慕行来叔叔已经找到办法将他彻底击败了,天一亮,等左流英和秦凌霜的斗法结束之后,我就出发……”
“我听说了。”
如果他看到慕行秋在做什么,现在就会大吃一惊。
祖师塔第七层里。慕行秋没在写符,而是呆呆地坐在地上。神容憔悴,全然没有三天前智斗异史君时的镇定洒脱。
这不是疲惫。而是惶恐与困惑。
杨清音跪在慕行秋身后,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贴着他的耳边低声说:“你需要休息。”
“我不能休息,符箓还差得太多,必须加快速度。是我让大家相信我的,不能让他们失望。”话是这么说,慕行秋却没有起身写符,他面临的问题不是体力与速度,而是写法,符箓越多,排兵布阵越难,失控迹象越明显,他原计划写三万三千道符箓,还没到两万他就有点掌控不住了。
如果只是简单排列倒还好说,可是如何将它们凝聚成一道法术,却比他事前预料得要困难得多,“军中无帅,军中无帅……”
慕行秋还是没找到一道能够镇压众符的符帅。
“别急,会有办法的。”杨清音安慰道。
“如果我失败了,大家都会因我而死,我不该欺骗他们。”
“你没有欺骗任何人。”
“是我用取巧的手段击败异史君,是我装出无所不能的样子,让大家将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杨清音搂得更紧一些,两只手还是没办法在宽厚的胸膛前合拢,“那就再装一次,将你的希望也寄托在自己身上。”
慕行秋握住胸前的两只手,“左流英找过我,说我太早找回了记忆,说我还有机会寻找本源,甚至能用本源击败昆沌。”
“但你拒绝了。”
“我拒绝了,因为我不想忘记你们,不想领悟本源之后却不知道用它救谁。”
“救你自己,救了你自己,就是救了所有人。”
慕行秋跪起来慢慢转身,看着那张坚毅而美丽的面孔,“救我自己?”
杨清音点点头,“你用不着非得听从左流英的建议,也用不着非想着要救谁,人人都在救自己,我、冬儿、小青桃、辛幼陶、殷不沉、黑凰……天下的每个人、每只妖都是这样,你没必要例外。记得吗?你说过你没有对大家使用念心幻术,所以每个人的希望都是自己的,这就够了。”
慕行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希望是自己的,我要救的也是自己。”
他走到墙边,继续写符,虽然没有找到符帅,虽然塔内的众多符箓仍然散乱,他却又有了写下去的力量。
杨清音走到窗口,看到朝阳初升,看到麒麟跳蚤站在北方的镇魔钟上。
左流英和秦凌霜的斗法即将开始,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召出不熄炉瞧了一眼,她也有自己的希望和要救的人,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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