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为契 第六百四十九章 因果轮回（八）

繁星城，那座昔日便隐匿于边陲之地的小城，自那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肆虐之后，便如被时间遗忘般，彻底沦为了荒芜的代名词。起初，尚有一些拾荒者和盗墓者，不畏艰难险阻，踏入这座荒城，企图找到些财物。

然而，好景不长，一系列离奇且原因不明的凶案，如同午夜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在这片废土上蔓延开来，为繁星城披上了一层厚重而压抑的阴霾。那些关于幽灵徘徊、冤魂索命的流言，随着每一桩未解之谜的累积，愈发酵得人心惶惶。自此，即便是最勇敢的悍匪也不敢再轻易涉足这片被诅咒之地。

然而今日，一队长长的车马却停在了繁星城城门之外。车队之中的人但凡听说过繁星城传闻的人无比吓的瑟瑟发动。

“你们讲东西放下，将祭坛设置好就先退后三里，在那里等我吧。”宁秋实对一众吓人说道。

听到这句话，众人才如蒙大赦，原来不用进城啊。众人忙碌着，很快便将祭坛准备妥当，一些祭品也按照规矩摆好。

“老爷...真的不用我们在一旁等候？”有人问道。

“不必了，你们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这里有我和苦禅大师即可。”宁秋实又说道。

下人们纷纷后撤三里，在远处观望，这里除了风声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宁秋实也不想自己的秘密被其他人听见，此刻，城外的祭坛边只剩下宁秋实和苦禅和尚两人。

“大师，请开始吧。”宁秋实站在一边看着破败的城楼说到。

苦禅大师微微颔首，缓步踏上祭坛，盘膝而坐，双眸微闭，口中随即响起低沉而悠长的诵经之声。那经文，专为化解世间怨魂戾气，引领冤枉之灵往生极乐而传，字字句句，蕴含着无尽的慈悲与智慧。

随着大师的诵念，每一个音节仿佛都拥有了生命，化作一缕缕金色的光芒，自他唇边逸出，袅袅上升，融入厚重的云层之中。这些金色的光芒，在云端交织、汇聚，最终幻化为点点细雨，不是凡尘之水，而是闪耀着圣洁光芒的金雨，轻柔而坚定地洒落在繁星城每一寸土地上。

金雨所至之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澈而宁静，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超脱力量，仿佛能洗净世间一切尘埃与哀愁，为那些徘徊不去的冤魂指引出一条通往彼岸的道路。

如此场景，既神秘莫测，又庄严神圣，让人深刻体会到大师修为的深不可测，以及佛法普渡众生的无边伟力。

宁秋实期待地看着这场金色的雨。

猛然间，狂风骤起，其势之猛，即便是三里之外的众人亦能察觉到一股穿透骨髓的寒意，仿佛冬日的凛冽提前而至。苍穹之上，乌云迅速集结，如同夜幕提前降临，将绚烂的金雨骤然截断，只留下一片阴沉与压抑。紧接着，四面八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之声，凄厉而绝望，让人心生寒意。

繁星城的上空，被无数翻滚的黑气所占据，它们盘旋、交织，如同深渊中的魔物在狂欢，将这座城池笼罩在一片不祥的阴霾之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天地都为之色变，预示着即将来临的风暴，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猛烈，更加难以预料。

苦禅大师眉头紧皱，这些怨魂的怨气太重，以他的修为还不足以强行超度，主要是数量太多了，这并非一只两只怨魂，而是数十万怨魂，苦禅大师的确也尽力了。

渐渐的那些黑雾聚集在一起，化作一团黑色巨兽，两只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宁秋实。只一眼便让宁秋实从头凉到脚。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无数声音不断重复着这句话，黑色巨兽朝着宁秋实冲去，试图将其一口吞下。

“阿弥陀佛！”苦禅大师，双手合十，一朵金色莲花凭空出现，将自己与宁秋实都护在其中。

那黑色巨兽一口吞下，却被金色莲花刺痛，如同巨狼咬到了刺猬一般。随后便又发出骇人的哭喊声。

“大师，观你佛法深厚，为何咬保护这个人渣。佛家讲究因果报应，他种的因，终究该他来承受，你为何要阻止我们！”黑色巨兽问道，语气之中的愤怒，不甘，困惑纷繁复杂。

“宁施主有向佛之心，这些年所行善事不少，共援建寺庙五十余座，赡养僧众一万余人，于我佛门有恩，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苦禅大师说道。

“呵呵呵呵，什么佛门高僧，终究还是势利小人。他援建你寺庙，赡养你僧众的钱来得可干净？那都是我们的血泪，你们受这样的香火，住着这样的佛堂，岂能安心，你们不配为僧！”那巨大的怨念之兽怒斥道。

一旁的宁秋实这时却直接跪了下来，朝着那怨念巨兽拜了拜，说道：“当初是我一时贪念，但我真的不知道后果竟然那么严重，我只想谋财，并不想害命。我发现那病源之时，病症只是一个厉害一点的风寒，只是寻常药物并不能医治，我便想着用那秘方赚上一笔横财。但我没想到那瘟疫竟然会那般发展，早已超出我的预料。”

“这些年，我的确靠当初收下的钱财发家，但那也只是我的第一桶金，我宁家的家财多数还是我靠经商赚取，并非都是由当初的恶行所得。当初，我见事情不对便留下药方逃命，也并没有隐藏药方，这才使得瘟疫没有扩大。我真的并没有有意害你们性命，这些年，我收集繁星城幸存者名单，用各种办法默默照顾他们生活，又广施善举，洗刷我的罪恶。我已经知错了。”

随后，宁秋实又说道：“我的几个儿子都早夭，最疼爱的妻子也溺水意外而死，留下个小儿子也是又哑又傻，上天已经惩罚我了。各位，还请给我一条生路，宽恕于我吧。”

宁秋实此刻痛哭流涕，不断地磕头求饶。

然而那些怨念汇集而成的巨兽可不会有任何同情。

“饶了你？我在疫病之下发了疯，亲自烹煮了自己的孩子。”

“我受疫病影响，亲自咬死了自己的母亲。”

“我才成亲，却与夫君阴阳相隔.....”

一个个怨魂诉说着自己的困难，其怨气之重，令天空泣血。并不是宁秋实求饶就能平息的。

“阿弥陀佛，一切恶行皆因贪念而生。但如今，即便宁施主被你们撕咬而死，又能如何？你们便能安心轮回么？”苦禅大师问道，“我怕你们终究会成为人间祸害，我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只是事到如今讨论对错已经毫无意义，因为你们的存在本身远比宁施主可能给予人间的危险更大。”

苦禅大师没有说谎，即便这些怨魂吃掉了宁秋实也不会散去，反而会成为威胁人间的大恐怖，那时候死的可能就不只是一座城，罗汉？不，怕是只有菩萨境界的高僧才能降服这怨兽，但在菩萨降临前，又会有多少生灵遭难。

苦禅大师此刻只能希望能化解这些怨念，让这怨念巨兽自行散去，才可能救下更多的人，至于宁秋实只是他的药引子罢了，若这些怨魂会因为一个宁秋实的死而散去，他也不会在乎宁秋实的性命，毕竟因果报应在此。

其实他一直跟在宁秋实身边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怕宁秋实跑了。好在至少宁秋实没有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