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神战 【蓝白社收容日志②】

…………

时钟指针缓缓指向七点整，揭示着晚自习的开始。

“f（x）导为……”有一位做题时喜欢碎碎念的同桌是件很烦人的事情。

“喂，老王，我们班，一共多少人？”墨瑕用手肘戳了戳同桌老王。

“呃？”老王写数学题的思路被打断，愣了一会儿：“除去一个外出比赛，长期不在班里的体育生，应该是……三十二减一等于三十一个人。”

“……所以。”墨瑕随手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个“31”，深吸一口气，缓缓轻声说道：“按道理来说，我们高三校区全年级十个班，一共约五百人，为什么我们班才三十多个？”

“这有什么，小班制，人少不是很正常？”老王不在意的回答道，继续解起了手头的函数极值点偏移问题。

“那边的，别讲话，晚自习安静点，别吵到别人。”讲台上，值班的老师抬头望了一眼交头接耳的他们，不满道。

俩人把脖子一缩，埋头作业中。

但老王满脑子都是求导，墨瑕满脑子都是收容。

是的，墨瑕出生于蓝白社家庭，父母一位是蓝白社正式社员，一位是蓝白社执行特工，经常因公事在外执行任务，所以将墨瑕送到了这处住宿制学校学习。

墨瑕耳濡目染之下，也简略学习过一些收容常识，听过父母讲述一些收容故事……虽然不知真假。

甚至于，墨瑕还曾经亲眼见过收容物，甚至目击过一次收容突破。

墨瑕翻出收敛到衣服内的蓝白色吊坠，轻轻摩挲着。这是蓝白社外围都会配备的寻呼器，是外围们相认的简易身份标识，也是在遭遇突发收容事件时的呼救工具。用特定频率快速按动它后，项链中的现实稳定矛·基础型将被启动，在一定限度内保护佩戴者——当然，主要是保持项链不受干扰——随后，项链会向附近的社员和收容站点发出求救讯号。

……要不要启动呢？墨瑕有些犹豫。万一这“不对劲感”并不是收容物作祟，那自己干扰蓝白社正常运作可不太好。

“……等等。”墨瑕眼神一凝，戳了戳老王：“我们班多少人来着？”

“……我不是说了吗，三十一减一等于三十啊!”老王不耐烦的说道。

一股恐惧感涌上心头。

好像，不是这样。

墨瑕抬起头，在值班老师不注意的情况下观察起了班里的布局。

因为小班制的缘故，墨瑕所在的一班一排是“2-3-2”制，中间的短横是过道。

但因为人数用七无法整除，所以有些排无法排满。

“但也不至于这边空一个那边空一个啊!”墨瑕也是看过不少虚构作品的，什么无限恐怖啊，基金会大游戏啊什么的，他几乎立刻想到，这很可能是某种“使人随机消失并让消失者连同存在过的痕迹包括他人的记忆一起消失”的收容物特性。

显然，这种特性，及其难以被发现。

墨瑕望了眼时钟。七点零八分。老王刚写完第一道数学大题，此时正在写另一道隐零点问题。

墨瑕随意地瞅了一眼老王上一题的答案……好家伙，全错，过程全都不通。

哎……慢着，老王这水平怎么进的小班？墨瑕突然又一次愣住。好像这里除了自己作为蓝白社出身、能力远超同龄人的自己之外，其他同学好像压根和小班这个设定没关系啊……

这是……【合理化】。

墨瑕在本子上涂涂画画，总结着这个异常的规律。

现在，在他的记忆中，他们班里只有二十八人……但事实是，他的草稿本上写着【人数：31……30】。

他抬头望了眼时钟，七点十分。

【每分钟随机消失一人，消失者在各个方面全方位消失，包括物质与他人脑海中的记忆以及部分相关事物。】

【猜想①：由人数和时间推理，异常大致从七点整开始】

【猜想②：每分钟消失一人的规律过于精确，可以认为范围在本班内。暂时不明作用范围是教室内还是“班级成员”】

【猜想③：对于消失事件，发生于消失原点（预设为七点）前的事情相关记忆会被合理化，而原点之后的事件会出现矛盾的不合理处。】

墨瑕梳理完撂下笔，深吸一口气，迅速拨动传讯项链，启动装置。项链闪烁两下后，闪出一个【十五】的数字，这代表着距离处理人员到来最多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太久了……”墨瑕在心中进行着简单的默算，二十六减十五，就算到时候来的是蓝白社社长，自己估摸着也因异常而消失了。这概率可不低，万一自己消失了，指不定求救事件也“一并消失”了呢。

一念及此，墨瑕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走出教室门，似乎是要上厕所的样子。

出了门，墨瑕立刻向门卫室跑去。中途路过其他班级，还可以看到其中的学生和值班老师一脸迷茫的看着狂奔的他……等等，值班老师？为什么他们有值班老师，而我们班却没有？

墨瑕竭力回忆，却没能回忆起有关的半点片段。

“语数英……得，英语没人教，而我潜意识还觉得很正常，绝了。”

来到门卫室，和门卫扯谎说自己因事等家长，站在校门口把项链一亮，等待着处理人员的到来，一手拿着草稿本，以便迅速说明情况。

……

不久，街道尽头驶来一辆车，稳稳停在校门口。其上走下一身着蓝白制服的青年，他一眼望见墨瑕，快步向他走来。

“你好，我是准社员涂牧。是你发送的求救讯号？”那人看了看完好无损的墨瑕以及一片祥和的学校，开口问道。

“是的，是我。”墨瑕低头，递出手上的草稿本，简要说明了情况和自己的猜想。脖子上的项链仍在闪烁，直到事件解决之后墨瑕才会取消它。

“是这样吗……赶快带我过去。”由于墨瑕事先和门卫打好了招呼，二人直接朝教室走去。

路上，墨瑕盯着涂牧身上穿着的制服，有些欣喜。他认出来了，这是社里最新款的异常阻隔服，只要开启，外界的收容物异常特性就无法影响阻隔服内的事物，除非它通过非异常手段瞬移进阻隔服内或者影响并非异常特性。有些异常深度高的事物也能突破这种阻隔。

不过，对付一般的收容物，这种前沿装备足以使人心安。

由于开启后的阻隔服是像宇航服一样的全包裹，比较引人注目，所以涂牧暂时没有开启它。

……

“怎么会……”

墨瑕站在教室外，一脸呆滞。

他现在站在这里，但已经忘了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

眼前是一处空教室。

“墨瑕？你怎么站在这？”旁边路过一位邻班的同学，手上提着水瓶，看来是要去水房打水。他一边走，一边奇怪的看着墨瑕和涂牧。

“……”墨瑕表情呆滞的扭过头，看着那个同学，那是他初中同学，所以在高中即使不在同一个班也依旧认得。“你还记得我在哪个班吗？”

“……？”那同学一脸迷惑：“我怎么会记得你在哪个班……不过你在这个空教室前站着干啥，这个教室不用很久了。”

那同学说罢，见墨瑕没回应，于是自顾自的打水去了。

“可……那桌上还有我的文具和书本……”墨瑕咽了口口水：“难道消失速率加快了？”

“……咦……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来着……”一股恐慌袭上墨瑕心头：“我要做什么来着……对了，请求社里支援……”

墨瑕大口喘着气，双手摸上了胸前的项链。

那串闪烁着信号的项链。

当墨瑕看到意味着项链开启而闪烁着的淡淡光辉时，他整个人都仿佛凝固了。

余光扫到地面上有一团物什，墨瑕颤抖的目光投射过去——是阻隔服。

事情已经很显然了——那件异常事物的判定速度加快了，在吞噬了教室内的所有同学后，其影响范围开始扩张。

而距离教室最近的支援者并未能及时开启阻隔服，被异常直接“消失”掉了。而阻隔服自带异常免疫，即使不开启也会保护阻隔服本身，所以保留了下来。这也证明了该异常不能突破阻隔服的阻隔效果。

没有任何迟疑，墨瑕飞速上前捡起阻隔服，按记忆中的装备方法套上了较为厚重的阻隔服，并开启了它。

开启后的阻隔服内部一定的空间，可以用于内部人员在里面进行一定程度的自由活动，这在某些特定时刻非常有用。

阻隔服外有配备的武器，短刃和普通的枪械，墨瑕思考片刻，走入教室，开始对教室内的摆设四处扫射。

如果这里有事物无法被常规武器破坏，那必然是异常事物。

枪声没有引来其他教室的同学，可能是因为蓝白社的配枪消音性能不错，也可能是因为隔壁的几间教室并没有学生的缘故吧。

终于，墨瑕发现了一片狼藉的教室中除他之外唯一一件完好的事物——时钟。

时钟后的墙壁被子弹轰击得坑坑洼洼，时钟甚至因墙体破损而掉了下来，但它依旧完好无损。

墨瑕上前，用枪口怼住时钟，连开三枪，子弹弹射开来，时钟完好无损。翻开时钟正面，其秒针正以一种如同学生奔向食堂的速度滑动着，约几秒就跑过一圈。

这个速度甚至还有加快的趋势。

“……”墨瑕叹了口气。

他不想去回忆什么了，他怕什么也回忆不起来。

但他更怕世上不久后再无可以回忆的人，等待社里支援明显行不通，他必须独自完成这项收容任务。

他想到了一个方法。

…………

【LBS-阿尔法级收容物-0044-“光阴无度”】

【目标状态：已被收容】

【收容方式：强化收容间「光阴无度被放置于其内的一套标准阻隔服内，阻隔服外安装有强效阻隔装置。收容间所在站需常驻一名正式社员，并由人工智能可可每秒统计一次各地区人数以防止收容突破。必要时光阴无度将被连同收容间一同传送至无生命异世界『编号NL001』。」】

【收容报告：人工智能可可于【数据删除】发现卫星扫描图中出现了未输入数据库的城市，初步判定为异常影响。社员深入后发现这座位于【数据删除】的城市几乎就是一座正常的城市，除了没有活着的生命体之外。社员在部分区域发现了一些尸体以及一些收容物『见报告「0044-1」』，甚至还在其中发现了空无一人的收容基地。】

【收容基地情况见报告「0044-2」】

【在封锁了入城道路后，社员们深入探索了这座空城，在一所学校中，社员发现了这起事件的源头。】

【他们发现了光阴无度，以及一套阻隔服，以及死去的蓝白社外围成员墨瑕。阻隔服并无身份标识，推测是光阴无度的异常特性所致。在阻隔服的随身电脑中，舍友们发现了使用者的一段语音留言。】

【“我或许曾拥有过要好的兄弟，拥有过喜欢的女孩，拥有过和蔼的老师，拥有过快乐的过往。”】

【“但是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的父亲【数据删除】，却不记得我有过母亲……真是可笑，一个人怎么会没有母亲？”】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阻隔服保护我不至于消失，但看起来无法阻止我失去消失者们的记忆。”】

【“时钟每走过一圈，世界上就会消失一个人。现在大概是三秒左右。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频繁的失忆似乎让我的时间感出了问题。”】

【“我现在有一个方法，或许能收容它。这有赌的成分，但我不在乎了。”】

【「视频中断」】

【通过现场的痕迹来看，这位蓝白社外围成员在三秒内完成了打开阻隔服——将光阴无度和枪放入阻隔服内——开启阻隔服——在阻隔服内开枪自杀的一系列流程。我们不知道他演练了多少遍，也不知道他为何拥有以生命收容异常的勇气，但很显然，他成功了。】

【如果他不在阻隔服内自杀，光阴无度的特性会让他消失，同时阻隔服也会因此解除启动状态，光阴无度会立刻突破那短暂的收容。而他变成一具尸体后，光阴无度的特性便无法作用于他了。】

【一个伟大的殉道者。】

……

「0044-1」：经证实，这些收容物是因SITE-TAQH3208中收容突破而逃出的。目前已被重新收容。

「0044-2」：收容基地中，「0138」“我是谁”虽然为人类外貌，但并没因光阴无度的特性而消失，推测这与录音中墨瑕称他还记得父亲有关，但事实上，其父已于【数据删除】时【数据删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