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耀东命不久矣,脸上却还挂着笑:“离哥,我知道,在十一中。他们虽然怕我、惧我,可背地里总把我叫做傻子,认为我精神不正常,还有人杜撰说我有精神病院开的诊断证明。他们和我说话的时候,表面上虽然毕恭毕敬,可眼神里总有那么一点点调笑的意思。离哥啊,只有你把我当正常人,和我说话的时候也是认认真真的,从来不把我当傻子,也从来没嫌弃过我。”
陆离苦笑:“我自己就是个瘫子。哪有资格嫌弃别人?”
陈耀东轻轻咳了起来,气息也随之越来越微弱:“离哥,不管你有没有把我当过朋友,我都感谢你。真的,你就是我生命里的光,是你让我知道,被当作正常人的感觉是什么……离哥我不是精神病,我只是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而已。离哥。我把你看作朋友,我在这世上也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陆离泪如雨下:“嗯,我是你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
陈耀东喘着气,似乎一个字都说不上来了,但他还是艰难地把头转向我们:“死……死我一个就够了,放了离哥好不好,求求你们了……”
我们谁也没有答话。休女介扛。
“求求你们了……”陈耀东竟然哭了起来:“放了他吧,放了他吧。”
“好。”猴子说。
得到猴子肯定的答案,陈耀东终于笑了起来:“谢……谢谢。”然后,闭上了眼睛。
“陈耀东!”陆离大吼,眼泪淌进他的嘴巴。
“这人不能放过,不然以后是个祸害。”黄杰又把枪口对准了陆离。
陆离不管不顾。仍旧抱着陈耀东大哭着。
就在黄杰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猴子突然说道:“让他走吧,毕竟我答应了陈耀东。”
黄杰意外地看着猴子,似乎没想到猴子会做这样的决定。
而我则完全不意外,我知道这就是猴子的行事风格。
“是啊,都答应别人了,不好反悔吧?”郑午也跟着说道。
黄杰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会后悔的,你们将来有一天肯定会后悔的。就这家伙。就他。”黄杰指着陆离:“就这个王八蛋,手段有多毒,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我们一个说话的都没有。qiuyelou 平板电子书陆离依旧抱着陈耀东,他抓着陈耀东的领子:“你给我醒醒,我命令你醒醒听见没有?你不是最听我的话吗?!”
我的脸上突然有点湿湿的。
我当然不会哭。
我抬起头,发现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气,现在竟然飘下来一点点的雨丝。
紧接着,雨越下越大,到后来,竟如爆豆一般,噼里啪啦地砸着大地。这边没有水泥地,全是松软的土地。于是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黄汤,四处都泥泞不堪起来。
这是入季以来的第一场大雨,下在陈耀东死去之后,似乎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
我们站在雨里,浑身上下都被雨水冲湿。
我们看着嚎哭的陆离,看着纹丝不动的陈耀东。
“你走吧。”猴子说:“你这条命,是陈耀东换来的;如果你还来找我们,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他们死在这里,不会有人知道,我们也不会傻到去外面说。
“下辈子做朋友吧。”猴子点了三支香烟插在地上。
对了,现在该说一说我们是怎么没中迷药的了。那是因为,我们根本就没用那个水来做饭。在陆离和陈耀东第一次接近我们的屋子时,就被我们给发现了。
第一天下午,我们在楼上看枪的时候,我和黄杰分别拿了一把大狙,从瞄准镜里看着四周。还记得吗?当时我说,这瞄准镜可以看到两三百米以外。正好,被我给看到了陆离和陈耀东。
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
只不过,当时他们两个已经准备走了,否则我真会拿狙崩了他俩----就算我不会,我也可以让猴子代劳啊,这家伙可是十佳全能手呢。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车调头走了。
我立刻将这个情况告诉给了猴子。
猴子当即断定,他们还会再回来的。
“陆离不会放过咱们,但我不知道他下次来的时候,是带警察来,还是自己来。”
后来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陆离和陈耀东所做的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包括他后来踩点、又来下药。我们为了确定陆离到底报警没有,所以就先假装被迷晕了,以此来套出陆离的话。陆离在洋洋得意的状态下,自然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告诉了我们。
得知陆离没有报警之后,我们立刻翻身而起,将这二人制服。我们本来是计划将这两人杀了的,可谁都没有想到后来会生出这些事来。
埋完、祭完,陆离的事总算告一段落。
猴子呼了口气:“继续练枪吧。”
我和黄杰走进树林,站定、掏枪。郑午继续在溪边练拳,猴子躺在溪边的石头上睡觉。
“砰!”
“砰!”
两声枪响,惊起无数飞鸟,树叶上残留的雨水也纷纷洒落下来,淋了我和黄杰一身。
我俩相视一笑。
“哎,我问你。”我说:“如果昨天陆离没有受伤,你真的会放他走吗?”
“会啊。”黄杰说:“再怎么着,也得给猴子一个面子嘛。不过,我会半夜再追上去,亲手了结了他。”
“是你的风格。”我笑了。
“必须的,斩草要除根嘛。”黄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酷,抬起枪又崩了一次出去。
正中靶心,十环!
“卧槽,你的进步能不能不要那么神速?”我也是无语了。
“哈哈,抱歉,我要开始练二十米的了。”
晚上吃过饭后,我们围坐在一楼主屋,烛光下,猴子捧着一本《巴黎圣母院》在看,而我们三个则斗着地主。就在这时,猴子的老款诺基亚响了起来。
这是我们躲在林中小屋的第四天。
王瑶终于打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