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纵有不满又能如何?”
在这声充满自信的言语于房间回响时,袁世凯的唇角微微一扬,神情显得颇为自负,就好像于这浙江地界上,士绅生杀之权,全在他手一般,实际上,这恰恰是中枢势威的一种表现,过去地方士绅们之所以能够令地方官为之忌惮,全是因其于中枢任职的省籍官员为凭,尤其是那些新晋言官,更是偏好以弹劾他人扬名,对新晋官员来说,其当年读书多受地方士绅接济、扶助,为此,其自然会还报其恩,如惹士绅受地方官员“欺压”,自甘为乡党士绅驱使,可眼下却是中枢势微之中。
且不说因“壬辰之变”中言官之名尽毁,世人皆记言官祸国之弊,为止朝廷只得尽废言官不说。更重要的是“九督议政”之下,中枢威权扫地,再不为地方官员所忌惮,如此一来,地方士绅自然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没有朝中乡党的支持与掣肘,如袁世凯一般的地方官员,行起事来,自然是“无法无天”。
或许,对于李鸿章、张之洞等成名已久地方大员而言,其声名赫赫之下,必须要维持名声,尚还会有些禁忌,但对于袁世凯来说,尽管其一方面千方百计维持自己的名声,做出模样来,但另一方面,做起事来却也是急功近利,可这恰也正因如此,成就了现在浙江的新政之名。
或许,于李鸿章等人看来,袁世凯的动作是可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心存观望之态,放任其于浙江的动作以作试验。
“慰亭,这世人皆知,自他武昌主持东北以来,其所办之工厂可谓天下独有,海内无双!听人说,那沈阳枪炮厂要超过德国的克虏伯厂,以弟看来,这将来东北之势谁人能挡?”
这显然是不合事实的出格夸大之词,对欧洲并不陌生的袁世凯,对于国人的这种夸大之词,只是淡淡地笑着,不吱声,但在心里却又知道张謇话语倒也不是无的放矢,或许现在武昌收敛起了爪牙,可谁都知道,当年他凭着十万新募之兵,把大清国打了个落花流水,纵是中堂大人……若非如此,现在大家伙又岂会闷着头的练新军。
“无工不强,无商不富,天下之势莫过于此,东北今日之锐气,全在工商之兴,然东北地处关外,又有俄人相绊,其将来……”
微微摇摇头,在这一点上,袁世凯倒是如其它人一般,将宝完全压于俄国对东北的牵制上。
“如若给武昌二十年之功,其兴许可与俄人一较长短,毕竟以武昌之能,国内实无人能及!”
一声赞叹之后,袁世凯又可惜道。
“只可惜,这天下,又岂会给武昌二十年的时间?”
尽管作为翁同龢最器重的弟子,对唐浩然更是心存敌意,但是张謇却不像他那位老师那般迂腐将李鸿章、张之洞等地方权臣视为“奸臣”,在他看来,李鸿章等人之所以沦为奸臣,完全是为朝廷所逼,甚至就连同最先挑起叛旗的唐浩然,那也有朝廷相逼的因素。
也正因如此,张謇比他那位恩师更清楚现在的时局至此,已绝无逆转的道理,所以自然也知道,这天下将变,而能变这天的莫过于地方权臣,而在地方权臣中,又以李张唐三人为最,这三人实力最强者为李,而根基薄弱的就是东北的唐浩然。
而袁世凯的这番话,更是让张謇点头称是。
二十年!
可不是嘛,若有二十年时间给唐浩然打下根基,届时这天下自然无人能出其左,可问题就在于此,李张等人是否会给他二十年的时间,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将来唐氏至多也就是东北的土皇帝,嗯,或者说是新朝的异姓王!
而将来这新朝又将姓谁?
是姓李,还是姓张?
瞧着面前的袁世凯,张謇笑道:
“确实,武昌精通西学之名,举世皆知,只可惜武昌年少轻狂,根基薄弱……”
话至此,张謇又把话峰一转,轻轻的拍了袁世凯一个马屁。
“为兄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这天下论办新政,于关内者,慰亭当为第一,初时我还以为只是夸张之言,可这次来了杭州,瞧着杭州的变化,方知绝非夸张之词,想来,他日慰亭之成就定不下武昌。”
张謇的马屁倒是让袁世凯颇为受用,不过他并没有飘然,而是连忙笑道:
“不过就是勉强操持罢了,现在浙江新政刚下正,想来过些年后也就会差不多的,季直兄,现在正是我辈锐意进取之时,有弟居于官府,若兄于此投资实业岂不妙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