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枪声在坤甸码头回响着,没有任何疑问,在警察局得到华侨冲击港口移民厅的第一时间,荷兰警长就作出了早直接的反应,一如过去一般。采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开枪。
伴着枪声,腥红的血在移民厅的大门外飞溅着,在子弹横飞中,上百名荷印军警挥舞着警棍殴打着人群,包铅的牛皮警棍落在华侨的头上,顿时打出一道惨不忍睹的伤口,伤者还未急惨叫,就被打趴在地上,随后又被恶犬式的荷印军警用手铐铐住,一一加以抓捕,等待他们的将是被抓入监狱,派返出境。
几乎是在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和许多华侨一样,石二同样也跳入了兰达河,朝着对岸游去的时候,听着身后传出的枪声,他的心情却颇不是滋味。
直到游到对岸时,看着惊魂未定的众人,石二的神情显得有些复杂,尽管明知道,这枪声都打破了僵局,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一点——是他一手促成了这场屠杀,对华侨的屠杀!
可……这也是为了他们的利益!
看着身边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满脸皆失魂落魄之色的华侨,石二听到有人说道着赶紧回家,或者躺到森林里诸如此类的话语。
“就是,先避过这峰头再说……”
不待他们把话说完,石二便恼怒的说道,
“你们还是男人吗?我们的妻儿被这些洋鬼子的走狗凌辱,同胞乡老被他们枪杀,你们想到的却是逃,中国人的骨气呢?”
是的,国人的骨气呢?
看着眼前这些流着辫子的华侨。忽然在这一瞬间,石二似乎明白了,他们是清国人。是被受清国愚民数百年的清国人,他们只是一群甘为奴隶的清国人。在没有唤醒他们的时候,如何又能指往他们为站起来为自己的利益去抗争,如果他们知道悍卫自己的利益,当年控制着半个婆罗洲的十三家华人公司,又岂会被荷兰人一一击破并加以吞并,甚至那些公司为了一时苟活,不惜同荷兰人合作?
“这,这位兄弟。瞧,瞧你话的,好,好汉不吃眼前亏,这,这事……”
一位四十几许膀大腰圆的汉子在一旁喃喃着,好汉不吃眼前亏,能忍着便忍着吧!
“人家可,可是有洋枪,咱。咱们又有啥!”
这是再理智不过的话语了,人家有洋枪,他们又有什么?
“我们也有洋枪啊!”
突然。在人群中传出一句话来,是一个满面怒容的青年,只见他站起身来大声喊道。
“洋人有枪,咱们就没有枪吗?”
是的,华人也有枪,或许公司不在了,但无论是开垦森林也好、采矿也罢,总需要洋枪看家护院,若是论起枪来。
现在,当这些警察试图躲上船的时候,船员们那里还会容忍他们上船,无不是拿着枪,怒视着这些土著警察,阻挡他们上船。
“方大副,我们希望能够先到贵船上……”
不等荷兰关员把话说完,拿着手枪的大副便大声说道,
“不好意思,根据船长的命令,任何乘客上船都必须出示船票!”
船票!
大副的话差点没让船员们笑出声来,真亏船长能想得出来,没错,就是船票,没有船票,作船长自然有权拒绝他人上船——他们也不是遭遇船难的乘客,自然也没有搭救的义务。
想上船,可以!
但请先出示船票,但问题是,现在到那里买船票?
即便是买了船票,发船时间是在两天后,他们同样可以拒绝乘客提前上船,这是行业内的普遍规定,即使是在任何地方,都没有人能够指责船长。
“能够让我见一下船长先生吗?”
栈桥上的僵局,让威廉立即明白了一切,他能够感受到船上船员们的的怒火,可……这是他唯一的救星了,对于他来说,只要能上船就行,只要上了船,他们还能把自己赶下来?
“对不起,警官先生,船长正在用餐!”
大副的唇角微微一扬,然后又特意强调道。
“弟兄们都听好了,如果有人强行登船,不论是任何借口,只管开枪!”
或许,面对手无寸铁的“暴民”,这些警察敢直接开枪,但是面对船上的这些拿着长短枪的船员,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提得起开枪的勇气,尤其是对方特意用英语下达了这个命令之后,更是让挤站在栈桥上的警察无不是越发的绝望起来。
就在这时,那边却响起了一阵呐喊声。
“别让荷兰鬼跑了!”
在那怒喊声中,枪声再一次响了起来,纷飞的子弹在栈桥上飞舞着,在不断击中警察的同时,同样有流弹打到了“兴唐号”的船身上,那子弹袭来的时候,只听大副大喊道。
“快,快开枪,有暴民袭击……”
借口,有时候,真的只需要一个借口,甚至都不需要他的命令,船员们便立即扣动了扳机。
这完全是一场屠杀——为了避免乘客被挤下栈桥,下客栈桥两侧装有封闭栏杆,只使得绝大多数警察、关员,甚至都有机会跳到河中,便被子弹打翻在地,腥红的血水顺着栈桥的缝隙滴落于河面上的时候,那移民厅大楼上的荷兰国旗不知被谁降了下来,接着一面蓝底金日银芒的日月旗被升了起来。
远远的看着那面旗帜,人群中的石二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知道,无论如何,在付出了血的代价之后,他们至少开了一个头。
“希望,一切顺利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