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时值谷雨,在乡间的土路上,晨雾言才散开,一行人马疾驰而来。这一行人骑着的不是寻常见着的矮马,而是一色或黑或枣的高头洋马,若是于相马懂马的人眼中,定会认出这队人骑乘的高大神骏的马匹无一例外都是“东北大洋马”。
所谓的东北大洋马,实际上正是东北强自推行的马政计划育出了第三代杂交马,虽说距离理想中的军马尚还有一定的距离,但相较于旧有蒙古马其性情、体格都有明显的进步,且因其外形高大神骏于关内马内深受欢迎。
当先的一头黑色的东北马上,满面白须的李鸿章仍是一身官装打扮,他偶尔会把视线投向道路两侧那泛白的渗着盐碱的土地,那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庞显得有些凝重。
自从当年与山东平定“捻乱”之后,这还是李鸿章第一次回到这片土地,他还记得当年平定捻乱时,就是在这里将数万乱匪杀尽的一幕,当时着泛着盐碱的土地,可是被血给染红了。
“哎……”
一声长叹后,李鸿章继续策马前行,李经方,盛宣怀、张佩纶,伍廷芳以及卫队紧随其后。
“大人可是为大公子先前所言?”
在这么多幕僚之中,最了解李鸿章的,恐怕还是张佩纶,若是换成其他人,恐怕还会以为他是在担心东北的战事。
“还是幼櫵知我。”
李鸿章点点头,随后又无奈的摇头说道。
“他只听出了为官者戒,可却没听出为己戒!我是怕……”
话到嘴边,李鸿章还是没能说出口,虽说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可他总是放不开一些事情,更准确的来说是放不下,放不下北洋,也放不下中国,更放不下李家。
“大人,您是担心,将来……”
看着眼前岳父大人那病态的脸庞中显露出的忧荣,张佩伦心知大人在担心什么,他担心的是自己身故之后的北洋,担心的是李家的后人无法担起这份重担。
“将来之事,谁人可知?”
长叹一声,李鸿章又把视线转向报纸,看着报纸上那满面笑容的唐浩然。
“于子然相比,我们都太老了,我等老朽年迈,后人无能,焉能是其对手。”
年龄!多少年来,对于李鸿章而言,相比与唐浩然,最大的压力,并不是他懂得洋务,精通外交,而是唐浩然的年龄,确实,一方面他太过年轻,所以显得经验稍有不足,甚至可以说,年轻气盛,若非年轻气盛,他又岂会同俄罗斯打仗?
但在另一方面,年龄却是唐浩然最大的优势,李鸿章也好,张之洞也罢,总归都太过年迈,而无论是李家亦或是张家的子侄辈,论籍才能都远,无法同唐浩然相比。
想到自己身故之后,经方等人无法撑起大梁,李鸿章的心思便是一沉,面上就是可惜,又是惋惜,更是心痛。
辛辛苦苦拼搏数十年,结果到头来却尽为它人做嫁衣,如何不让人心痛。
“大人,子然是个信人!”
张佩伦并没有出言宽慰李鸿章,而只是道出了一句事实。唐浩然是一个讲信义念旧情的人,对于这一点,可以从其同张之洞之间的关系上窥知一二。即便是张之洞有负于他,其又岂因此而对张之洞怀恨在心,这么多年他对张之洞的帮助,可不止一次两次。可以说正是凭着他的帮助和支持,才有了张之洞今天的三分之势。
他的话让李鸿章点点头,
“子然,是个信人,若是……想来经方他们一生衣食无忧,应是没有问题,便是我北洋门下,想来也会得到任用,哎……”
重重的发出一声叹息,李鸿章闭上了眼睛,那年迈且,充满病容的脸庞上尽是可惜之色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
“我怕,我怕经方会毁掉在一起!毕竟……哎”
一声叹息之后,李鸿章有些无力的摇了摇手,
“儿孙自有儿孙福吧,若是到了那天,但愿他唐浩然能念上两份旧情,也算是对得起老夫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