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神迹 第一百二十八章 推演

为了表示诚意，格林首先讲述了有关金伦加领地的相关事宜。在他的故事当中，这位戎装之子一跃化身为远古贵族，从自己祖先的手里得到了领地的继承权利，结果费尽千辛万苦赶到领地时，才发现这里已经是荒芜一片，不得不动手从一砖一石从新建起。在这个版本当中，格林与湖妖精的关系被他改写为“湖中仙子对勤恳努力的骑士产生了敬佩之心”，从而帮助他进行领地建设，而亡灵部队的发现则和事实情况相同，都是由森林中游弋的湖妖精所发现。

听说他现在是从无至有一点一滴打造属于自己的领地时，姆拉克爵士肃然起敬。

尽管根据格林所说，领地的合法权继承自先人之手，可完全没有任何基地从零开始，去建设起一个独立领地，其难度不亚于赤手空拳去屠龙。比起他平日自诩的“自力更生”，格林似乎更加独立自主、极具有冒险和大无畏精神。而且能够得到那片传说之地的守护者的认同，姆拉克爵士更加确认格林的人品值得信任。

毕竟两人的领地相近，如果格林说谎，姆拉克只要派人一探便知，他并不认为格林会愚蠢到在这种问题上撒谎。

“这一次的袭击我想应该是有预谋的，迪雅方面恐怕很快就会对王国全面开战了。”格林如此总结道。

“全面开战？”姆拉克爵士面色凝重，他望着格林的双眼，试图从他眼中看出这个信息的真实性，“这是你的猜测？”

格林看了艾尔伯特一眼，后者立刻在心底反馈信息，“虽然是我所猜想，但事实的确如此，何况我确实掌握了一些证据。”

“证据？”姆拉克爵士愣了愣，“比如说亡灵部队袭击齐尚德的原因？”

格林摇了摇头。然后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回答，“——比如邪恶阵营称霸大陆的野心。”

这个说法有些骇人，姆拉克爵士听了也不免微微一惊。

他还是一名军事学员的时候，就因为成绩优异而结识了一批志同道合、见识不凡的朋友。他们聚在一起，常年进行战争的推演，由于这些人过于卓越以至于在某一次激烈的争执当中，他们居然出乎意料地发觉了迪雅王国方面的某种野心。在警告他人无效的情况下，他们很快联合起来，以自己的力量为未来的战事紧锣密鼓地准备，可姆拉克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所猜到的居然只是冰山一角，这一次不是国家和国家之间的纠纷或是掠夺，而是种族、阵营之间的厮杀较量。

问题很严重。姆拉克深吸一口气，为了确保真实可信不得不追问下去。

“能否将你掌握的证据讲给我听？”

格林点了点头，直接把山德鲁的事情拿出来讲，“我所截获的部分情报，来自于曾经在路途中遇到的亡灵巫师。那时他伪装成普通的法师，想要收集一些宝物来对抗亡灵，事实上，那不过是一个幌子，他所要的其实正是那些宝物本身，只要拿到了这些宝物，他就可以凭此合成出强大的组合神器。以便于制造无穷无尽的亡灵部队。”

“我试图阻止过他，可是很可惜，当时的我势单力薄，差一点就死在了他的手里，不过幸运的是我得以死里逃生，并且因此掌握了一些宝贵情报。大概就是关于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某个名为暗黑之王的神祇。”

“暗黑之王！”姆拉克爵士惊呼一声，“卢纳在上，黄金顶的诸王？我以为他早就死了！”

“我也曾是这么想的，”格林点了点头。他并非是在信口开河，而是直接描述前世的剧情，所以他说的完全都是真话，看上去毫无破绽，“可我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听到了亡灵巫师的自言自语，其中就有关于暗黑之王的讯息，说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暗黑之王能够整合克罗奈斯的力量。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恐怕不会有什么谎言，所以我还是比较确认这个信息的。”

姆拉克爵士心神收敛。他沉吟片刻，稍稍摇了摇头。

“很抱歉，格林领主，虽然我主观上愿意相信你的说法，可这毕竟是你的一面之词。排除我个人的观点，在很多人看来，这几乎就是在挑拨王国与迪雅方面的关系——我知道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不屑一顾，可事实上王国和迪雅方面从未彻底撕破脸皮，你的这番说辞，恐怕会引起非常严重的震荡，如果因为错误的情报导致王国和迪雅国度全面开战，其后果不是你我任何一人所能承受的。”

作为一方贵族，姆拉克虽然有所预感，但那毕竟只存在于他们的预测当中，所以姆拉克等人虽然积极备战，却从未敢越雷池一步主动攻击克罗奈斯地域。

格林早就料到他不会轻易相信，所以并未露出任何失望之情。

他只是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但少年很快话头一转——

“不过遗憾的是，这恐怕并非我个人臆想。”他放下酒杯，走向四角夹在胡桃木框上的世界地图，如果他没有记错，这还是著名冒险家马克西姆绘制的图本，“七月份的那场战争想必姆拉克爵士一定不会陌生，那么请问在这一次失败的战争当中，迪雅和欧弗究竟收获了什么？”

他顿了顿，又追加了一个问题，“或者说，就算是我们没有第一时间将失地收复，迪雅的亡灵和欧弗的恶魔又能从占领当中得到什么？”

姆拉克微微一滞，这个问题正是他数月以来的困惑。虽然国内国外很多人都认为这场战争不过是邪恶势力习惯性侵略，可它们这种毫无利益收获的行径，无疑令很多优秀军事家产生了怀疑。

亡灵和恶魔虽然是邪恶阵营，但却是毫无疑问的守序邪恶，既然不是混乱生物，那么就不存在为了破坏而破坏这种理念。也就是说，但凡战争，都只是一个盈利手段，最终的目的。必然是为了达成它们的某个野心。

可这场仗打下来，迪雅欧弗联军究竟收获了什么？

格林看着姆拉克爵士深思的表情一步步转为凝重，再到有些惊愕，不禁感叹名将就是名将。自己不过是占了信息优势才能得知这一点，可姆拉克爵士却仅凭着自己一句提示便找到了迷雾之中的真相。

“我想你大概也猜到了，这一次的进攻，迪雅和欧弗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收获到人口和资源，但在奇袭攻克各大王国最外围防线的时候，它们已经完全掌握了各个边境据点、要塞的布置，甚至于，它们还会从滞留城镇内的文件当中得到它们想要的国家情报。”

“……也就是说，这一次‘失败’的战争，其实只不过是它们的一次侦查行动！是了。如果你所说都是真的，那么一旦大战到来，它们便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攻克各大王国边线，不仅仅加快了侵略步伐、打击军队士气，还会阻止国家之间的相互增援！”

姆拉克惊呼出来。只觉得背后冷风飕飕，心底如同坠入十二月的冰窖般凉的透骨。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

“同时进攻五大国是毫无疑问的愚蠢行径，如果克罗奈斯和海拉皆是这种愚蠢之徒，我想二者早就在神陨纪年的时候就灭绝掉了。”看着姆拉克爵士脸色剧变，格林面不改色继续补刀，“而掌握了此等重要情报的两地联盟。毫无疑问能够吸引到更多的盟友参与战争，想必屈居地下的尼贡以及对冬日森林和帝国积怨已久的暗精灵王国，都会在此之列。”

“而且实施情况可能还要糟糕一点，也许你的私兵已经向你汇报了领地外村庄发生的事情，或许你有所听说，不过我想那些私兵的描述恐怕并不能给你直观的认知。”格林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姆拉克的书架前，探头上下寻找，“姆拉克爵士藏书丰富想必涉猎极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鬼歹海库苏】？”

姆拉克爵士“嗯”了一声，他微微回忆了片刻。似乎是想要想起书中记载的内容。

“有关审判日的事情想必无需我赘述，在此我想要提出的，是那场圣贤三皇的大清洗，其中遭到‘彻底’清洗的一方你应该也清楚，便是那令人谈之色变的信任杀手【伪装者】，”少年从书架上找到一本类似于百科全书的图鉴，很快找到有关伪装者的记载，翻开来面向姆拉克爵士，“很不幸的是，您领地外的那座村庄当中，被我所击杀的怪物们，正是伪装者。”

年纪不过三十岁上下的伯爵，呼吸微不可查地一窒。

一股带着微微凉意的寒风顺着阳台吹进书房，轻卷纱帘浮动，立于长桌之上的烛光闪动，映得两人脸色忽明忽暗，尤其是立于桌旁的伯爵先生，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气氛压抑得仿佛就像是暴风雨即将降临的前兆。

“……你能确定吗？”

姆拉克一字一句地问道，声音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

“绝对错不了，”格林给出了坚决的回复，“伪装者出现在边境村庄绝对不是偶然，再加上亡灵部队的夜间奇袭，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或许这就意味着，即将到来的战争之中，那闻之皆胆寒的怪物们也将重新现世——大概对于混乱侧的家伙们而言，这就是它们宣告强势归来的最好方式。”

格林的一番话说的姆拉克心神大乱，他微微低着头，心里明显天人交战，既无法确认格林所说的真伪，又不敢等闲视之。

于是少年干脆抛出了最后的重磅炸弹。

“事实上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那也无所谓，毕竟决定性的证据此刻就在我的手上。”他如此说着，看着姆拉克爵士惊讶地抬起头，然后指了指身旁的艾尔伯特，“我的扈从法师学习的是比较特殊的黑魔术，他告诉给我，有些特殊手段可以直接进行诱导情报、强效吐真甚至是记忆搜查，那么如果能从这些迪雅俘虏嘴里得到情报，真相大白想必不过是时间问题。”

格林也算明白，无论自己说得多么真实恳切，远远不如敌人自己吐出的言论来的让人信服。

然后他就看到姆拉克爵士猛一抬头，黑夜之中的眼神有如猛虎。

“格林领主，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希望您能和我走一趟。”

格林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他居然要对自己不利，不过表面上却不假颜色，“去哪里？”

姆拉克爵士深吸一口气。

“罗德兰王都，辉煌之城弥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