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神迹 第三十章 不动剑圣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珍妮已然给自己套上了三环法术中的岩石护甲（等同于普遍意义上的二级魔法），原本窈窕的身姿立刻变成魁梧的战士。

这个防护魔法在小型战斗中并不常见，岩石护甲裹挟全身而且防护值很高，适合防御零星的攻击，但由于套上岩石护甲的法师格外笨重，根本无法躲避小型对战中敌人频繁的攻击。在恩底弥翁的课理教程中，导师们教导学生哪怕使用护体石肤或者局部石化，都要尽可能地避免岩石护甲。

可珍妮毫不犹豫的用了，而且还是动手上的第一个魔法。

是她学业不精吗？

格林摇摇头，他眼中的赞赏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无论哪种魔法，都不是万能的，一个优秀的法师，会根据地形和战斗情况综合分析，得出最佳的施法计划，而不是死记一套连招，不管碰到谁都一股脑地丢出去，试图一套带走。在这个狭窄的酒馆中，很难躲开敌方六个人的全部攻击，而对法师来说，自身的属性也决定她不能灵活挪移，既然如此，那一点敏捷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珍妮的决策正是随机应变的典范。

而接下来，珍妮的举动更是令格林惊讶万分。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珍妮又施放了第二个法术——魔法飞斧，她修改了法术发动，将触发式的魔法飞斧悬在自己与格林中间，看上去是为了防备有人绕过自己偷袭格林，可事实上，只有格林才看到，她隐秘地动了动手，在格林身上绑了一根活化绳！

格林在心里忍不住点了个赞，虽然看上去这种战术即粗糙又奇怪，可事实上，这是一种规避常规思维的绝佳战术，在游戏中常被玩家用来保护任务npc，行之有效而且经常出乎敌人意料。

只是我什么时候成了npc？

把这个荒谬的念头驱逐出脑海，格林紧了紧手中的短剑，姐姐已经表了态，接下来就轮到他做出决定性的一击了。

他盯着巫师，巫师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来和格林对视。

“你想杀我？”

格林眯起眼睛，没有回答山德鲁的问题。

亡灵巫师轻哼一声，对格林的不言语默认为对方害怕，“我很奇怪，我们好像从未见过，你究竟是如何——”

微冷的寒光闪过，声音戛然而止。

“你废话太多了。”

讽刺过后，少年一阵恍惚。

这是格林菲尔德第一次杀人。

他刺下短剑时几乎什么也没想，甚至谈不上脑子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那一刻比平时还要更冷静一些。自从离开了尼贡，他给自己强行定下的任务就是从事件出发点解决，必须阻止山德鲁收集齐神器组件，而事到如今，一劳永逸的好机会，他不能因为一点危险而放弃。换句话说，对方不死他将来一定会陷入必死之境，这是你死我亡的战斗，他甚至没有多想未来会如何，单单是求生的本能就足以使他那么去做。

但杀人之后，格林反而感到一股巨大的窒息感。

不像前世小说中所夸张描述的那样，杀人的冲击，仅仅是由世俗道德伦理的束缚带来，数十年的耳濡目染教导了每一个人如何正常生活，而其中恰恰并不包含谋杀，所以自然而然的，格林现代人的灵魂让他不由精神震颤。

那种感觉，就像是片刻间的失神，又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感觉思维当中仿佛少了什么——或者说，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一般。

就好像精神桎梏。

嘭——

迷茫只是片刻的事情，格林下手突然，包括安在内，都来不及上来阻止，可下一秒，当佣兵们试图冲上来抢救被割了喉咙的山德鲁时，伏在桌子上的巫师突然爆炸开来。

没有鲜血四溅，也没有骨肉横飞，有的只是呛人的白烟，弥漫了整个酒馆。

“混蛋！”

格林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捂着鼻子怒吼一声，愤怒立时替代了杀人的不适。

“格林！”珍妮一挥手，烟雾很快散去，“你还好吧？”

少年点了点头，眼神却死死盯着摆放盆栽的桌面。那蔓延开来的藤蔓安然无恙，唯一和之前不同的是，他们亲眼目睹锁住山德鲁的触手根茎，如今扣住的却是一只七扭八歪的稻草娃娃。

“这是……”

“替身草人。”

格林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替身草人，巫伽岛的土著特产，这东西有点像巫毒娃娃，但与之多种多样的象征意义不同的是，替身草人具有实质作用。替身草人被激活后，可以为术法系使用者抵抗攻击，高级货色甚至能在作用后完全抵抗伤害，并将使用者随机传送到某个位置。

“该死的迪雅人，让他给跑掉了。”

格林默默咒骂，他好不容易决定下手，没想到还被山德鲁给轻易避灾。之前他还以为亡灵巫师最大的依靠是安，现在看来，这家伙不愧是游戏中连续欺骗了两位传奇英雄的高级反派，手段层出不穷，也给少年敲响了警钟。

格林暗自叹了一口气。

不过也不算坏消息，至少他用掉了弥足珍贵的高级替身草人，而且也证实山德鲁并非是巫妖。

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他们此刻的敌人并不仅仅是山德鲁一人。

“看来我的雇主还活着。”

安懒洋洋的开口，声音听起来就让人直欲哈欠。

格林立刻警惕起来，他站到珍妮身旁与她并肩而立共同面对。

“哎呀，不要激动，我们本来的任务就是保护雇主安全，山德鲁先生还没死我就放心了，”这么说着，安却话头一转，“不过我们的雇主临时提供了业务，虽然佣兵不喜欢变数，总归我们都是提着脑袋挣钱，我也有点小小的意动啊……”

伴随着这样的话，男人蓦然升腾起出鞘利剑般的气势，锋芒直指格林和珍妮。两个人同时一窒，珍妮甚至忍不住脸色大变，她不是格林，并不知晓这个看似散漫的男子修习的却是被称为“重中之重”的虎猎剑术，这种稀奇的剑术同样传自冈多瓦纳大陆，出剑之前就以势压人，战斗时为自身提供高昂的士气，却向对手增加负担。如果给予他足够的时间蓄势，一朝爆发，即便等级远超他的敌人，也会受到严重影响，仿佛被下山猛虎盯住一般产生手足无措的感觉，进而被压制、被看透、被杀死。

这下麻烦了。

珍妮心中慌乱，可少年早就心知肚明，所以他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身上的不适，严肃地回应。

“瀛洲的车韦斯人一向以冷静淡然自居，在先祖一代甚至被误认为是懦弱和胆怯，所以后辈们就决心抛弃这些所谓的‘糟粕’吗？不但如此，似乎还格外尊崇卡贝兹大陆上粗俗无礼的莽撞民风？”

他很清楚，在这里，对方根本不认识什么格林，这番话虽然说的丝毫不示弱，其实心里怦怦乱跳。这里是罗德兰王国和精灵的地盘，虽然酒馆老板早就逃出去报信，谁知道守卫又何时能来。

他希望这个种族的秘辛能打动对方。

安果然扬了扬眉毛，然后目光重新打量这个年轻人，他上下看了一眼格林，像是在确认自己的记忆中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果然不是一般的少年，虽然我很诧异你是如何知晓的，不过你说的毕竟是事实。”

他顿了顿，好像下了一个决定。

“我是对你很好奇啦，不过雇主也需要一个交代……真是麻烦啊……”

说话间，另外五名佣兵一言不发，足见安在他们当中的威信，而他只是一个懒懒的话语，五人便默契十足地将手按在了各自的武器上面。格林瞥了一眼珍妮，这位精灵德鲁伊也扣住了拇指和食指，紧张地准备释放法术。

情况不妙。

格林知道，没有了山德鲁，这些佣兵也就没了后顾之忧，一旦打起来，发挥不出全力的珍妮会很危险。

那么现在执行逃跑计划？

反正山德鲁也是跑掉，格林也没了留下来的理由。

可他随即看到那棕竹般的剑鞘，在安的手中轻轻摇晃，却好像狂啸的大岚席卷而过。

格林心中一沉，对方并不打算就这么撤开，而面对着将来的不动剑圣，没有人敢安心露出后背。

事实证明，安的确不想离开。

他缓缓拔出手中长剑，在竹质剑鞘之内，凛然寒光清冷透骨。

剑已出鞘，厚重的气势几乎压得少年喘不过气来，仿佛阴云密布的恶空，积累着滚滚的炸雷。

直到暴雨倾盆的那一刻爆发。

倏然间，安的身姿动了，在浓厚的气势压制下，却是极限的速度爆发。

一剑。

格林不必观瞧就知道这一剑多么凶坠，仿佛雪崩轰然而下，无匹气势先声夺人。再次亲临那种山崩海啸的气势中，虽然一如往日无二，自己却少了对抗的能力。

但至少我还记得——

拔刀斩！

少年早已领教过安的起手式，那不仅仅是拔剑后的身前横斩，而是几乎能波及十米之外的弧形剑气波动，格林毫不犹豫地拉住腰间的活化绳，猛然把不便行动的珍妮拽到在地。

咔嚓——

两个人毫无形象地扑倒在地，一个套上岩石护甲，另一个年轻体壮，都没有受到摔伤。但稍一抬头，便能看到身后墙壁豁然洞开的一道切口，外面的晚霞光芒漏进来，照亮了那光滑的平口，仿佛被人精雕打磨的小窗一般。

恐怖的控制力。

可剑客惊讶地轻咦一声，他从不认为自己天下无敌，卡贝兹大陆上能人辈出，他相信许多人能够挡住自己的拔刀斩，但他不相信有人能在自己的气势中，仿若料敌先机般躲开自己的招式。

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对面少年拽着精灵扑到的时候，自己的剑甚至没有完全出鞘。

奇怪，这个少年早就知道？

安不由得有些疑惑。

“那边的少年，你很熟悉我？”

格林从地上爬起来，费力地拽起珍妮，然后在后者不好意思的目光中，朝着安走了半步，“我熟悉的是技巧，而不是你本人。”

“技巧？你知道我的剑术？”

“如果你精通于此，应该知晓梅尔凯利乌斯的枪术。”

对面的剑客这回真的感到了惊讶，虎猎剑术脱胎自“贯彻正义”梅尔凯利乌斯的枪术，安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一次保护雇主的佣兵任务，居然会遇到如此神奇的少年。

安不禁兴趣大增。

“少年，有没有兴趣和我交手？”他的脸上已然扬起灿烂的笑容。

珍妮心里一急，拉着格林就要把他往后拽。这家伙的实力已经得到证实，格林冲上去岂不是送死？

但少年只是回过头，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似乎胸有成竹。

“看样子你已经不在意车韦斯人的传统了？”

格林重新望向安，沉稳地说道。

“啊啊，抱歉抱歉，我太兴奋了，这是‘技艺切磋’，我会压制实力到和你一个水准。”

少年偷偷翻了个白眼，那四个字翻译过来就是pvp。

“可以和你单独交手——但无论结果如何，你要放我们离开。”

安兴奋地点了点头，脸上堪称笑容可掬。

可他周围的五个人却面面相觑，然后麻利地退出去老远。

格林眼皮跳了跳，正准备再提出几点要求，约束一下这位表面懒散实则极富战斗激情的家伙，结果安轻“哈”了一声，拎着竹中长剑就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