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神迹 第五十四章 疯羊羊

狼嗥的声音自然也传到了羊群之中，而当那五个灰暗的身影出现在牧场缺口时，无论是前面的十一只羊还是后面的三十九只羊，都产生了不小的骚动，这些胆小的咩星人几乎第一时间就要四散开来，万幸艾尔伯特并非真的一无是处，在后面的羊群中来回穿梭，居然把羊群的情绪安抚了下来。

格林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位关键人物是个法师，却没有那种自诩清高的虚荣，无论身处何处都对知识有着深切的求索欲.望，这样的人才是合格的法师。

“格林殿下！”

牧羊人抬头看到格林望着自己不说话，急忙指了指前方提醒格林，那边可还有十一只羊呢。

不过格林丝毫不担心。

他看到艾尔露出惊讶的表情，自己慢悠悠地回过头去，情况果真如自己所想。

那十一只羊，还老老实实站在自己安排的位置上。

“这就对了。”格林暗忖，他的目光落到最中间的那只绵羊身上，比起它还有瑟瑟发抖的同伴，这只绵羊简直堪称另类，它似乎对狼队的逼近毫无所觉，依然低着头，慢吞吞地嚼着牧草，不禁让人怀疑这只羊是否耳朵有问题，不过格林清楚得很，正相反，这只羊无论是感官还是体格，都比其他绵羊强的很，因为它就是这伙羊群的头羊——也正是那只喜好高处望风的那只阿塞西斯。

而果然如格林的猜测一般，这只头羊并非仅仅是羊群领袖这么简单，它还是自己命令坚实的执行者，如果非要格林形容，那只能称之为一位合格的指挥官——咩星人的指挥官，听起来很怪异，但给格林的感观的确如此。

“格林殿下，它们冲过来了！”

牧场缺口处，五只老狼开终于结束了冷眼探察，它们俯下身子，开始向羊群的方向冲锋。

对于这些老狼而言，不管是羊群还是牧羊人，在它们的眼中不过是尺寸不同的肉排罢了，不过总归它们还要区分先后顺序，站在最前方的十一只羊就成为了它们的首要目标。

这和格林计划当中的设想一模一样，艾尔伯特站在最后面，虽然有些难以抑制的恐惧，但眼中却流露出异样的光彩。

“不过是个开始。”

格林微微眯起眼睛，望着飞奔而至、越来越接近的狼队。他已经注意到有几只羊在徘徊，它们对狼的恐惧已经开始抵触对于头羊的服从，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万幸的是，格林也不指望它们能够做到什么。

“阿塞西斯！跳！”

格林站在三十九只羊前，朝着头羊大喊一声。后者立刻抬头，与其他的咩星人不同，它对格林的话能够完全理解，几乎不像是只绵羊——所以它只是抖了抖身上的毛，完全无视掉近在咫尺口水横飞的狼队，就地往天上蹦了一下。

当然，再给力的绵羊，它依然是只羊，阿塞西斯的原地一蹦，也只是拔高了不到一尺的高度。

艾尔伯特心里一紧，他只知道这位准王子殿下计划中的一鳞半爪，看到格林把阿塞西斯摆在最前方，当时就表示出了反对，无奈对方才是任务的执行者，最终也只能妥协。他本来还怀着侥幸心理，认为格林有办法能够在狼队突击中救下那只头羊，可当他看到格林的方法只是让阿塞西斯蹦起来的时候，懊悔顿时充满了心中。

他只恨自己当时没能再坚持一下，如果多劝劝这位年轻的准王子，阿塞西斯没准就能活下来……

“别担心，”格林却仿佛看穿了牧羊人的心思，微笑着向他摆了摆绿意盎然的右手，“它可是接下来的主力，怎么能死在这里。”

艾尔伯特一愣，然后就看到格林转回身，手上的绿色倏地飞了出去。

“那是……咦？法力波动！”

年轻的牧羊人吃惊不小，没想到这位准王子殿下居然还身兼术法职业，可这么低级的法力波动，究竟要怎么才能救下阿塞西斯？艾尔伯特惊疑不定地望过去，可这一眼看到，顿时惊讶地张开了嘴。

格林的命令不停，阿塞西斯就在原地蹦来蹦去，而那五匹老狼也正在此时奔到，它们幽绿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猎物，纷纷蹬起爪子扑了过来，就在这时，绿色的法术团像颗炮弹一样准确地命中了头羊。阿塞西斯正向上第三次跳跃，它所面对的也是狼群头领，以阿塞西斯的高度，对方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扑倒在地——那只头狼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它飞身抬爪，狼眼中几乎看到了自己把头羊撕成肉条的景象。

可奇迹发生了。

阿塞西斯面无表情地跃起，但这一次，好像试炼空间突然失重了一般，阿塞西斯猛地蹿入空中，离开地面接近两米，那匹老狼诧异地瞪圆了眼睛，就那么直愣愣地从头羊的屁股底下扑空过去。

“那个是，是风旋术！”艾尔伯特惊呼出来，他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出了格林扔向头羊的法术。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时用于增加敏捷和速度的法术，在羊的身上居然还可以这么用，毕竟就算是成年羊也不过二三十斤，作用于百十来斤人类的法术，自然可以对它们起到身轻如燕的效果，只是法师从学徒起学习的就是严谨而规律的施术方法，恐怕换做魔法公会的会长都想不到要把风旋术丢到一头羊的身上，一时间望向格林的目光都有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正是如此，”格林点点头，他没有回身看到艾尔伯特的眼神，而是从系统背包里取出闲置数日的栗木法杖，还有那枚旧日追随者的八爪戒指，然后飞快地激活上面存储的法术，“接下来，就让阿塞西斯暂且飞一会儿吧。”

借着栗木法杖的智力加成，格林成功让戒指上的宝石亮起了光泽，接下来，一道红光从指环上飞出，几乎是瞬间就抵达了前方的羊群。

而这时，阿塞西斯刚刚飞起，狼群还差那么半秒就要扑到。

有些腥红的光线，抢先一步抵达。

艾尔伯特又是一惊，他刚刚感受到了六环法术的法力波动，虽然知道这位准王子殿下一定是借助了某种魔法贮存，但毕竟能够激发出来，格林的施法能力就不容小觑。

不过那法术究竟是什么？

牧羊人疑惑地望向前方的十只羊，这会儿的功夫，五匹狼已经扑到了十只羊的身前，甚至有两匹狼准确无误地扑到了自己的猎物。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几乎猜到下面鲜血横飞的场面。

可格林的存在，注定要让他大吃一惊。

无论是被扑倒的羊还是站着的羊，它们没有一只惊惶逃窜，反而双眼通红地盯着狼队，然后咩地一声，奋不顾身地朝狼队撞了过去。那几只狼正准备来个开胃菜，没曾想盘中美食居然跳出来奋起反抗，而最要命的是，这些个绵羊平时也不知道吃得是什么，哪来的这么大劲儿，其中一匹狼反应慢了几秒，被两只羊同时撞在腰间，惨叫一声就被撞飞了出去。

“我的天！”艾尔伯特震惊不已，这还是那些恬静胆小的绵羊吗？这简直就是疯牛啊！他几步跑到格林身旁，激动地抓住格林的胳膊，“格林殿下，那到底是什么法术？”

“也没什么，”格林收起暂时废掉的戒指，故作镇定地回答：“不过是【丧心病狂】罢了。”

“丧、丧心病狂？”艾尔伯特顿时呆了。

六环法术丧心病狂，属于心智类的精神法术，经过极低的意志检定后，可以使未通过的受术目标产生暂时失去理智，寻找最近的目标进行无休止的进攻。通常情况下，这种法术在过去经常被作用于巨魔或者食人妖身上，因为它们毁灭力强大而智商不足，反过来，哪怕是只地精都有可能通过检定。而到了后来，由于抵抗魔法的术法、宝物逐渐进步，即便是低智商的生物都有极大可能无视掉这种耗魔极高却效用不强的魔法，导致丧心病狂成为法师公认的垃圾魔法之一。

可艾尔伯特怎么也没想到，格林就站在这里，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

“绵羊不过是普通动物，各项属性都低得惊人，即便是【丧心病狂】这种低意志检定，它们也要百分百中招。”格林知道艾尔疑惑不解，快速地解释了一下，“至于你看到的效果，其实很简单——这都是来自于我预先计算好的距离，我事先预估了狼队到达的位置以及施法时间，然后反向逆推每两只羊之间的距离，这和勾股定理有关，有空我可以跟你细讲。”

艾尔伯特听得入神，只是最后的那个名词让他一头雾水很是不解，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露出崇拜的表情。

“不愧是格林殿下，居然能够如此精妙地运用法术。”

他心里还想着那个勾.引谁的定理，也不知道是不是殿下发明的，实在太厉害了。

格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起了当年法师玩家们经常说的一句话，于是他决定转赠给牧羊人，“艾尔，你要记住，在魔法的世界里，没有愚蠢的法术，只有愚蠢的法师。”

艾尔伯特深深地点了点头，此刻他完全同意这位准王子的观点。

几句话的功夫，阿塞西斯已经从天上慢悠悠地飞了回来，安稳地落在格林身前，丝毫没有初次飞行的不适应。反观前线，狼队已经陷入了咩星人小分队的疯狂攻击当中。它们似乎被这种奋不顾身的战法给镇住了，尤其敌人还是他们眼中软弱可口的小羊。它们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应该是乖乖躺在盘子里的猎物，怎么一下子拿起刀叉了？

“快走，它们撑不住太长时间。”格林明白这样的情况只是暂时的，狼队只是被打懵了，等它们反应过来，撕碎这些疯羊羊用不了多长时间。

艾尔伯特立刻开始行动，由阿塞西斯在前面领头，自己则在最后赶羊，绕着战场向牧场外赶去。格林见状，也放出不高兴和头一次扔进宠物空间的小狐狸，顾不得后者一脸烦闷，直接指派不高兴站到羊群和战场中间，以亡灵的气息隔断狼队的部分注意力，然后小心翼翼地跟在羊群后面。

格林的布防很快起到了作用，四十只羊的大规模行动，引起了头狼的注意。这只扑杀阿塞西斯失败的老狼，正被两只疯狂的绵羊不断冲撞，不过它还是将头扭向了羊群的方向。艾尔伯特一直盯着战场这边，看到头狼的举动心脏顿时提了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不高兴一个箭步窜到了老狼的视线之中。

一向木讷的骷髅勇士，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猛然激荡起灵活之火的震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亡灵气息。

老狼瞳孔一缩蓦地收回了目光。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野兽，只要还称不得魔兽，生者和死者的界限就是它们天性中所畏惧的。在这一点上，反倒是被施加了丧心病狂的小羊们，完全视不高兴如无物，红着眼睛发动着“猛烈”的攻击。

大队羊群，安全穿过牧场的缺口。

半分钟不到的时间，阿塞西斯带着羊群走上了山坡。格林站在最后，看着眼前笔直的山路又回头望了望山脚下的牧场。他听到狼队愤怒的嗥叫，知道它们已经反应过来，视野当中，几个小黑点正快速向这里移动，以它们的速度，再有半分钟多的时间，恐怕就会被追上了。

格林叹了口气。

他早就想好了，以他的本事，这个任务不可能五十只羊全都保住，这十只羊就是他用来拖延时间的炮灰，他知道它们必死无疑，只是事到如今，心里难免有些愧疚，在他看来，没人有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

哪怕对方只是一只羊。

“如果不是殿下，羊群会死的更多，为了它们的族群，想必那些绵羊……勇士，也一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吧。”艾尔伯特仿佛看出准王子殿下的忧虑，心中感叹格林心地善良，便放慢脚步安慰道。

格林晃晃脑袋哑然失笑，自己可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他差点都忘了——前世他可是个无肉不欢的反素食主义者。

于是少年人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

接下来，就是他的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了。

他沉声说道：“艾尔，准备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