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帆 VIII. 地雷人

九月七日晚，亚兰帝都。

这座城市已经陷入盛典狂欢与赌博的狂潮中。

即使在凌晨，也有打到天空的礼花，临近观星节，诸多巨型天体，几轮各色的月亮，灿烂星河，更发真切耀眼。

这些热忱渗出的放纵沿着哥特式高楼建筑群的筋络攀爬，汇聚在帝国竞技场凝成带铁锈味儿的夏日氤氲。

而在一家不起眼的旅馆内，窗外瓦斯管道不间断的输气声，肃杀扼死了外界所有的欢腾，只有一名虎人，对着无线电收发机，神色阴沉如水。

这机器在亚兰帝都有些失灵，按照天国港本部墨雨瞳的说法，亚兰帝都新城工业区的快速发展比天国港高效不知道多少。

应该是有着拦截措施，但也并没有多成熟。

在墨雨瞳的指导下，调整了一下参数，将电波改为短波。

因为迈卡要整的活儿实在太狠，运输佐忒尸体的教廷专列上，也是备了一台机器，方便和斯万即时通讯。

帝都的斯万消息肯定是最灵，出现什么意外，例如教廷察觉到佐忒部队全部阵亡，根本不存在什么最后辛存部队，也没有龙尸，那么迈卡赶紧跳车润吧，别来帝都送死了。

但好在是一切正常。

可让斯万头脑风暴的是，迈卡所说的话，现在迈卡已经进入亚兰境内，即使亚兰国土面积可怖，但也远没有天国港那么久的通讯延迟，几乎是即时通讯。

“你的意思是，教廷已经有人发觉了，而且他们还选择帮助你，还是在林登城密港被李思特剁掉的那个人？”

斯万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知道这么狠的活儿必定有预料之外的事，但这也太他妈预料外了。

“我知道听起来很离谱，但情况就是这样，是那个叫马库斯的瞎子老头儿，我他妈，真的有龙主我靠！我尼玛！不能说脏话，祂会听到，无处不在，所有岁月里，甚至是在时间外，龙主在上，我们敬爱你口牙！儿子骗你啊。”

迈卡世界观完全颠覆了，他是真被吓到了，李思特纯傻逼，天天喷这喷那，不会祸及自己吧？要是真的和教派的人吹得一样，动辄创生万界万灵，动辄毁灭无数位面，万物归环，亿亿万个世界都只是梵天一梦中思绪微不足道末梢中末梢的念头，哪怕是葛力恒数个帝皇，恐怕都是直接被秒杀的份儿啊我操！

虽然西大陆这边有奥术魔法，各色种族，但实际上这里的人相当唯物，认为也是自然规律的一部分，就算是出现什么魔物猎魔人，对西大陆人来说就好像是灭鼠专家在清理城市下水道的耗子一样，哪怕死灵术操控尸体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很合理。

但是……死而复生，重返年轻，绝对是神迹，这里的人跟李思特老家每个人的反应也毫无区别，你看到一个死掉的老头复活还重返年轻，就说炸不炸裂。

龙也好，石碑也好，迈卡觉得很科学很合理，但这逼事儿，离大谱，除了脑瘫宗教故事和江湖骗子还有傻逼冒险家喝了假酒来乱写的传记，你无法在任何文献记录上看到。

“你是不是被……控制了。”

斯万认为有必要告知李思特行动失败，迈卡色胆包天，只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现在想必他周围全是重装罐头，自己也暴露，该马上离开帝都，至于萨勒特那边，生死有命。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说这是真谕的一部分，我问他真谕是什么又不讲，纯谜语人，表示只有他能知道，大体是关于什么大劫之类的，该不会和海哥有关系吧，以前他天天逼逼什么远征军之类的，我真的操了。但真的是马库斯，我尼玛，比老子还年轻，正是身体棒，嫖娼的好时候，这比人年轻时候还长得挺帅我去。”

迈卡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两人足足在无线电通讯里你一句我一句扯了十多分钟，斯万才勉强搞懂了情况。

总之马库斯死而复生，因极其神棍的原因，现在尚且算是队友。

也并不是没有阻止迈卡，而只是阻止其中一件事，把迈卡新的小女朋友给拿走了，表示现在不是见光的时候。

或许在所谓“龙主真谕”里，佐忒的尸体，比起永恒教派魔占时期的黑历史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斯万也从迈卡嘴里得知了黑暗魔经的事，在埋骨荒原中的古代遗迹，迈卡从一个神经质的冒险团得知更深的秘辛。

现在永恒教派的高位者还不知道是不是人呢，教皇纯纯精神病，就算大日子出席正式场合，浑身也是裹得严严实实，面具焊死在脸上，和他妈海伍德一样，说话也是惜字如金，又有被害妄想症，除了信徒狂热加成认知错误外，是人尽皆知的疯子，双相障碍改花刀，但……改花刀的对象，是你哟，谁知道是人类还是他妈的不死族，地雷人了属于是。

而永恒教派存在的历史，甚至比亚兰这个国家还要更早，像是所有从异度门扉来的不死族，魔鬼，或是其它什么东西，抱团组织在一起的特殊机构，隐匿在神权下，迂回躲在亚兰的国家政权里，用极为机巧的方式遮遮掩掩过了数百年。

而随着帝皇的崛起，这个组织也秽土转生，风头甚至压倒了信仰基数最多的圣灵教，权倾朝野。

马库斯仅仅是来拿走迈卡的小女朋友，不让这次罗生门太罗生门，李思特还是远远低估这次整活儿了，他以为是驱虎吞狼，实则因为迈卡这只蝴蝶的振翅，整个西大陆……都要提前引爆，莫里森的末日生存基地那是真的要派上用场。

但斯万还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一条消息。

那就是……他妈的李思特，居然和复活的马库斯当面谈过。

“你等等……”

斯万确认迈卡已经入境，会卡着点后天到，现在应该马上联系穆隆那边，联系李思特看是不是这回事，他确定了，那就没问题。

不过……李思特对团伙里的人提防有点深啊，但这样也是没错的，黑帆的架构本来就杂，说白了，容易内部崩坏。

此时此刻，李思特一行人也从穆隆王都坐着列车取道漂流城再去金榈港。

“天幕杀机！”

接报的是雷恩，突然迸出意义不明的四个字，要把斯万给整神了，每个人都这么浪费银币真的好吗？一次发信可是要不少钱的，你就发说几个字？李思特提防得对啊，不然雷恩那大舌头，全世界都知道永恒教派有人死而复生了。

斯万这才感到奇怪，按理来说永恒教派会当成龙主显圣狠狠宣传的，但是并没有这样，其中的水……太深了，细思恐极。

估计是真他妈复活了，不是什么角色扮演。

“我必须马上和李思特通话。”

半分钟后。

“怎么了，大陆会武出现什么意外了么？也没关系，你先放下心，有问题只管跑就行了。如果萨勒特死了，凯登那贱人得逞，帝皇发飙，我顶得住。”

李思特口吻前所未有的猖狂。

斯万都是一滞，虽然聋头牢大是不能露怯的，就算李思特是说场面话，心理素质也他妈挺硬。

“是出了一些问题，迈卡现在已经入境了，但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教廷的人，是马库斯，在林登城密港被你杀掉的那个人，听他说还和你谈过，我想确认一下。”

斯万饶是也世界观颠覆，但盗贼独有的冷静，惊险刺激时刻必须控制激素分泌的绝活儿在身上，发言理智至极，抓住所有矛盾点。

“的确是这样，考虑到诸多因素，我没有公之于众，我和他达成了交易，目前来说……是可以信任的，但也只限于目前，我会告诉迈卡让他别紧张。”

“这样就好，让王廷和教派关系崩毁的计划已经没着落了。马库斯出于什么神谕，取走了那个梦魔，至于其它的，他不会管。”

“噢……那就好，那仍然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更多的事，我以后会告诉你们。”

“我明白你的考量。”

通话结束后。

穆隆的列车内，列车的呼啸声有些嘈杂，窗外是星夜下起伏的沙地丘陵，美轮美奂。

“咋了，斯万说了什么，嫖娼被抓了么？”

雷恩根本不以为意，满脑子想的都是去了狭海，怎么跟着奥哥一起鬼混，反正就是有活儿奥哥干，有妹自己干。

“没什么，一切进行顺利。”

李思特掏了掏耳朵，之前考虑到王都可能有傀儡政府残党，所以也没有让莎伦过来，她一直待在漂流城。

绝不能让她伤心，他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当务之急是先安抚一下迈卡，即使迈卡再狠，这活儿没有神一样的心理素质，是干不了的。

亚兰西部边陲。

收到李思特的来电后，迈卡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也就是说马库斯真复活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年轻十来岁的家伙，喉咙滚了滚。

“我想知道佐忒死时的一些细节，还有，进了帝都后尽量减少这种远程通讯，有可能被捕获到。”

马库斯终于从无边噩梦中，挣脱了出来。

是的。

到最后，原来猎巫机密处副长，也只是**凡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