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限的世界 第十四章 不周山倾

战斗。

接连不断的战斗。

在杨云，郑吒与伏羲的主战场中，时间已在三人的交锋中失去了意义，空间被折叠，破坏，删除；物质也失却了自己原本的形体，被肆意扭曲为只能用“马赛克”来形容的不可名状之物；而最后留下的，仅有最为基本的能量。

明明没有太多的动静，也不像其他几方的战斗那样破灭星辰，但三人交手的正中心处仍然像一个极不明显的巨大漩涡，仅是些许能量的外泄，便令得无数的星河改变了自己原先的位置，朝着正中心移动。

——引力的常数，被改变了。

如果将此时正在被楚轩“使用”的非面放在观众席上，那么这位懂行的仙人必定会将眼珠子都给瞪出来。

即便此方宇宙规则尚未完全完善，但达到影响宇宙规则的层次，本就是接近于高级圣人才能够接触到的领域，此刻却在三位连圣位都未曾拥有的强者战斗之间出现——如果将这场战斗放在洪荒大陆，恐怕也是前所未有吧。

只是，战斗之中的三人并没有对此表露丝毫的意见，这不仅是因为他们此时无暇顾及这无关紧要的事情，更因为他们是强者。

——强者的字典里，没有什么不可能。

所谓的“规则”与“极限”，只是前人擅自下的定义，并不代表绝对的极限与真理……而规则，便是用来打破的！

“轰！”

郑吒手中刀剑合击，斩出一击威力足以搅动星河的刀气。即便宇宙之中没有传递声音的介质存在，能量之间振动所引发的声波依然在星河宇宙之间轰然炸响！

面对这再度撕裂时空的一击，伏羲面无表情地举起右手，随即无穷无尽的黑暗覆盖而来，将直劈而来的刀气一点不剩地吸收了进去——然后这能量就如同右手倒左手般，自伏羲的左手中，携开天辟地之力横扫而出！

面对转了一圈之后威力更添三分的刀气，杨云上前一步举起手中双剑相迎，由炎凰琉璃剑与玄玉天晶剑柄部相接而成的双头剑唤起风暴，将所有能量尽数分散偏折，又就此归入天地宇宙之间，补充着杨云体内能量，修复着战斗余波所造成的创伤……

这样的战斗已经持续了许久，而战斗的过程也相当简单，甚至可以用一句话去概括：“伏羲想要将左手的开辟之力与右手的终结之力合而为一，使出一槌定音的‘混沌-大道始终’，但是在杨云和郑吒的抢攻与干扰之下，却始终未能如愿。”

区区一句话的概括，其中却不知道有多少凶险杀机，但这就是属于“圣”之间的战斗，大家都是战斗经验极其丰富，根本不存在三两招下分出胜负的情况，很容易就打成长年累月的持久战。除非某些意外的情况发生，导致胜负的天平被彻底打破——

“唔！”

随着宇宙深处星球的光芒璀璨绽放，杨云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这而这露出的破绽顿时反应在了战场的局势之中，下一瞬，伏羲一击携着心灵之光与人道之光的直拳犹如穿梭于星际的流星，带着可以贯穿星河的恐怖力量，猛烈地轰中了杨云的身躯！

似有玻璃开裂的脆响，又似树皮破碎的声音。即便杨云第一时间撑起了防御，将百分之九十九还要多冲击隔绝在外，剩余的那不到百分之一仍然贯入了他的体内……而余下的狂暴能量则是裹挟着他整个人，被轰出了这片战场的正中心！

“杨云！”

郑吒一惊，显然是没有料到杨云的突然受创。好在即便是在这种烈度的战斗中，詹岚的心灵之光依然还稳定地发挥着作用，没有让二者之间的联系断绝：“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小问题。”

吐出一口破碎的身体组织，感受着生命之心处一瞬之间被抽空一半还有多的能量，以及体内那骤然涌上的虚弱之感，杨云一句脏话本都到了嘴边，却又在他看着三处战场同时爆发出的巨额能量波动，以及伏羲“一气化三清”的三个敌对目标气息同时消失，被硬生生咽了下去。

——妈的，这群家伙，怎么连放大招都是同一时间的？

只有杨云才知晓刚才发生了什么，就在那一瞬间，三处战场竟然不约而同地进行到了最后的关头，而中洲队成员所使用的能量其实都是他来提供。即便是体内能量储备庞大如杨云，在九台高功率抽水泵的压力下也不由得气虚了那么一刹那……但谁让他是中洲队的队长呢？吃的这个哑巴亏，也只能含泪往肚子里咽了。

“没事吧？”

感受着其余三处战场上同时消失的气息，郑吒也顿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当即担忧地问道。

并非是郑吒太过于杞人忧天，实在是杨云所担负的责任过重。轮回升华之光，为中洲队的其余成员提供支援，与瓦尔哈拉英灵们搏杀的圣人军团，甚至包括现在各方战斗所引发的破坏，其实都在杨云的内心宇宙之内……如此之多的消耗，郑吒扪心自问若是换成自己，恐怕早就被抽成人干了。

“没什么，只是这种水平而已……”

这一刻，宇宙深处那支撑着天地的建木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意志，枝条自虚空中源源不断地吸引着力量，生命之心在这一刻鸣响如雷。短短数秒之间，消耗的能量便已补回大半。

再次咳嗽了一声，杨云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决意，仿佛刚才的重创对他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挑战：“光是这样的话，我能和他战到天荒地老！”

耗到天荒地老吗？或许真的如此。因为此方宇宙是杨云的绝对主场，可以时时刻刻从外界补充能量，而敌对方的伏羲却失去了补充能量的来源。便是有着“原暗-宇宙终结”的吸收能量特性，亦只会越打越弱……

如此明了的事情，便是不存在自我意志的伏羲也是一眼可知。在“一气化三清”被彻底消灭的当下，一旦中洲队的其余成员腾出手来，战局只会越来越向杨云一方倾斜。

此刻，在杨云被远远轰飞尚未完全回气，主战场只余郑吒一人的情况下，便是最后的机会了！

“轰！”

轰然作响声中，伏羲身后的不周山虚影竟在这一刻完全显化开来，化作一面杏黄色且残破不堪的屏障，骤然挡在郑吒面前！

“直到此刻才用这一招……不觉得未免太晚了吗？”

看清形势，知晓大局已定的郑吒冷笑一声，他也清楚现在只不过是伏羲的最后抵抗。这个男人双手刀剑合璧，剑芒与刀光再度交错而出，狠狠地砍在了面前的屏障之上，然后……

“铛！”

仿佛黄钟大吕的声响响彻宇宙，一股强大无匹，决计无法抵挡的反震之力传来。在这一刻，禹王玄珪剑与九天雷刀竟然脱手飞出，连带郑吒双手也是虎口崩裂染血！

而与之相对的，即便是郑吒这一击威力惊人的刀剑合击，面前的玄黄屏障竟是赫然不动，仿佛一道天垣绝壁，又似无数宇宙规则凝聚而成的天碑般亘古不变……而郑吒的攻击，只是在本就残破不堪的不周山上，再添一道伤痕罢了！

当郑吒还在愣神间，杨云已经回气完毕，他看到了郑吒攻击无功而返的全过程，也看到了那杏黄色屏障虚影之后，两股可以毁天灭地的能量再度缓缓凝聚……显而易见的，这由伏羲的心灵之光，中央戊土杏黄气所化的“不周山”已经是最后的屏障，只要击破，之后的便是一片坦途！

但若是在那之前无法击破这层防御，等到伏羲的“混沌-大道始终”准备完毕，那么……

“郑吒！盘古真身！”

杨云深吸一口气，他身形一闪便出现在郑吒身旁，右手搭在对方肩膀上。凭着对周围宇宙的掌控力，转瞬间重新聚拢了四极内全部的时空质能，将其尽数复归于丰饶之环的轮回之中。

而郑吒也是从一时的受挫中回过神来，狠狠一点头。三重神话基因齐开，神通法天象地再度施展，再度站起的蛮荒混沌巨人，发出了响彻宇宙的咆哮声！

这一次，与之前的情况又有不同。杨云没有再度化身为创世的盘古，而是直接引动宇宙之力，融入郑吒所化的混沌巨神胸膛，将轮回之理与三皇之源全数托付后者……两者的力量完全融合，生命与精神的光辉合而为一，化为了巨神的第二颗心脏——一颗涌动着无尽伟力的生命之心！

“就来见识一下吧……我们的力量！”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无边力量构成了一副由苍穹星宇凝聚而成的铠甲，披挂在郑吒那无可撼动的神体之上。创世的辉光自铠甲外部焕发闪耀，开辟的雷霆则在铠甲内部奔涌震荡。两者交叠而来的力量已远远超越了简单的叠加，而是境界的跃迁与升华，使得混沌巨神化为一道划破黑暗的破晓之光，突破天际，直冲神霄！

没有丝毫犹豫，郑吒与杨云合力，混沌的巨神便挥出了足以彻底击碎无垠宇宙的一拳，瞬间将周遭时空都击的粉碎，化作无穷混沌！

但面对杨云与郑吒合体的盘古真身那足以崩坏宇宙的神力，面前杏黄气所化的不周山依然立于原地。就好像即使残破如此，它也依然是由无数宇宙残骸和无穷律法断章堆积而成，依然是天地间永不变移的大道之秩。

甚至于在不周山表面，时空开始了扭曲，宇宙的规则再度产生了改变。原先直线前进的光辉，在一瞬间被扭曲成了一幅令人震撼的场景，最终形成了一道道似乎无法逾越，坚不可摧的铁壁……即使是混沌巨神释放出来的力量浩瀚无边，面对这些由重力漩涡层层构建的防御，也只能被无情地撕裂与粉碎！

而面对这纹丝不动的杏黄神山，就如同昔日直面蚩尤，杨云的脑海中似有明悟。

高级圣人的标志，是将四大元素重新定义而创造独特的宇宙观，先天圣人的标志，则是理解起源与终结，从而将自身的圣道从多元基盘上剥离，化作一条独立于多元宇宙的崭新先天大道。那么更在这之上的皇级圣人呢？领悟了起源与终结之后又要领悟什么？脱离多元基盘之后又要前往何处？

——其答案，便在两人的眼前。

将圣道演化为宇宙观，这是道生一，以自身的宇宙观领悟起源与终结，这是一生二。而皇级圣人，则已经达到了更进一步的境界，祂们能以自身的先天大道为基础继续衍生全新的大道与规则，由二生三，在虚无中开辟出一个有始有终的多元宇宙雏形！

眼前的不周山便是人皇伏羲证道的成果，它自身便相当于另一方多元宇宙的雏形。哪怕只是残破不堪，被心灵之光“中央戊土杏黄气”捏合起来的碎片，但它相对于此方多元是超越法则的外侧之理，不因宇宙起源而生，不因宇宙终末而亡，又怎会被多元宇宙内的力量所泯灭？

——除非，有着同样超越多元生灭的力量……那么这力量，我们的身上有吗？

杨云先是恍惚，很快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一种深不可测的自信从他的眼神中迸发。

在他的操控之下，混沌巨神昂首指向苍穹，那是一种宣誓主宰一切的姿态。在这一瞬间，之前他传递给中洲队其他队员的轮回升华之光，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逆流而回，最终重新融入到混沌巨神的身体之中。

——我们中洲队跨越了两个纪元，超越了无数命运与劫难，即使是多元宇宙的毁灭也没有磨灭我们彼此的情谊……这份超越了纪元的“缘”，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伏羲，试试看吧……看看你的不周山，能不能挡住我们之间的羁绊！”

以情感为薪，以心灵为火，以故事为引。在这一瞬，所有的中洲队成员都融入到了混沌的巨神当中，握紧了手中的拳，向着眼前的不周山径直轰去！

然后，随着开裂的脆响，那残破不堪却又坚实无比的不周山，竟然就这样从中断裂开来……彻底倾覆，倒塌，崩落为一地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