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限的世界 第二十章 单刀直入

有句话说得好，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是杀手与妓女。

虽然这种说法过于以偏概全，也只是代指人类之间的杀戮，与男女之间的繁衍本能，但其中隐含的深意，却颇有几分道理。对于出身于刺客世家的赵樱空而言，对杀戮的敏感度，以及判断一个人究竟是青涩初哥还是风尘老手，都有着绝对的把握。

当杨云返回主神空间的那一瞬间，赵樱空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对方的变化。她敏锐地察觉到，杨云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跨越了一道无形的门坎，完成了从青涩到成熟的转变，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是谁？

是一直以来在背后默默支撑着杨云，对他助益良多的刹那吗？还是曾与杨云他并肩作战心意相通，每次提到时都会心一笑的琉璃？

这是赵樱空明白了杨云身上发生了什么后，心中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她几乎要掩藏不住自己的内心，就这样失态的询问出口。但当下一刻赵樱空看清了杨云与郑吒斗嘴时明明尽力掩藏，却又不自觉挂在嘴角的那抹笑意之后，她便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杨云他，现在很幸福。

幸福，这是距离赵樱空曾经非常遥远的一个词语。自刺客世家的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的人生便被仇恨所笼罩。而当她终于自那阴魂不散的过往中走出，有权利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展开属于自己的人生时，却发现自己寻觅了许久的归处，却已经被他人先行一步占据。

所谓刺客，就应该隐藏在黑暗中。而陪在他身边的，也不应该是我。

——这样，真的好吗？

自赵樱空的心中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那是属于她自己的声线；而赵樱空也在同一时刻，默默地给出了属于自己的回复。

——没错，这样便好。

我一直以来都没有为杨云去做些什么，反而是杨云一直以来在为我做些什么。

无论是给了主人格与赵缀空的复制体一个如梦似幻，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最好结局；还是让我得以弥补心灵之光与基因的缺陷，以人类的身份继续活下去；甚至身为队长包容我的任性，放任我脱离大部队，将中洲队与天神队的团战置之度外，去与赵缀空做一个真正的了断……这些，都是杨云他对我单方面的付出。

刹那姐姐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帮助我的主人格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也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本质；而我虽然从未见过琉璃姐姐，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也一定与杨云经历过惊心动魄的故事……所以，就这样结束一切，对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

赵樱空在心底默默地回复着自己，她很清楚从内心深处传来的声音并非已经逝去许久的主人格，而是自己用“心镜映魂”分裂出来的另一份思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也是她，只是她性格之中的另一个侧面，另一个更加温柔，更加受人欢迎，不像自己这样连说出口都不敢的胆小鬼。

赵樱空就这样在一旁听着杨云与郑吒的斗嘴，注视着杨云的笑容与动作，始终未曾挪动脚步，她甚至不敢像复活后仿佛看破一切的詹岚一样，走到杨云的身边……仿佛这短短的几步路便是天堑，而二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种名为伙伴的“安全距离”。

咒怨世界中那次在生命之河旁的小憩，现在看起来只是一场令人不自觉沉醉于其中的美梦；而所谓“骑上马，拿上剑，推开窗追寻属于自己的王子”，也注定只能存在于童话之中。

——这样便好。

赵樱空又一次告诫自己，但当她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嘴角时，却愣在了原地……

但为什么，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

中洲队的宴会是热烈的，是气氛融洽的，但有些人，注定与这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赵樱空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去找到楚轩，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向楚轩寻求一个解释，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抱着怎样的立场向楚轩提问……明明已经决定放下，为何还是念念不舍？

但最强的刺客不存在破绽，当赵樱空站在楚轩的面前时，她已经重新用千年的寒冰包裹了自己的外表，将自己脆弱的内心与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感情冰封在了层层的伪装之下。

——然而，没有瞒过。

楚轩仅仅只是略微的一瞥，赵樱空便感觉自己的所有伪装都被识破，一切想法都被洞穿。就好似自己内心深处那些挣扎而别扭的情感，就这样彻底暴露在了楚轩的视线之下。

“顺水推舟。”

好在，楚轩并没有选择去揭露赵樱空的内心，只是继续用他那惯常的语气道：“仅此而已。”

——顺水推舟，这就是楚轩做的事情。

无论是用着“调整升级”的借口，从杨云那里拿走文王七星剑；还是最后一句“注意安全”，其实都只是为了杨云的感情问题铺平道路。

想也知道，楚轩和刹那的冰冷气质都如出一辙，说话做事之间又是那么相似，二人之间没有关系又怎么可能？别说只是顺水推舟的助攻，便是楚轩将杨云迷倒送到刹那床上这种事情，虽然乍听上去极为生草，但细想之下，似乎楚轩也真的能够干得出来……

“……你说你不懂感情。”

“我的确不懂，但我懂人心，也懂人性。”

只是，楚轩的回答依旧没有说完，而他那令人捉摸不透的话语，也仿佛在暗示着什么：“杨云需要宣泄，而我为他创造了这么一个机会。”

眼镜片后的视线，锐利地仿佛能够刺穿一切，而楚轩那最后的一句话，也彻底击中了赵樱空的内心，将她那好不容易决定结束一切的想法击了个支离破碎——

“注意安全。”

所以当入夜时分，熟睡的杨云打开自己被敲响的房门时，所迎来的便是冰山之下再也忍耐不住的炽热情感，以及一抹温润的唇瓣——

——中洲队的刺客小姐，向来的风格便是单刀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