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遗世塔外的人已经乱成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身处遗世塔内的石承三人正在悠然自得地到处闲逛。
为了防止庄园内的人看出自己和同伴们的来历,石承干脆花了些时间,给自己和吴能铁面易了个容(铁面脸上的面具似乎是特制的,非常轻薄,故不影响石承施展易容术),更准确地说,重点是给他自己和铁面易了容,吴能那边则是变了变发型和衣装。石承将自己和铁面打扮成了两个寒月人,由于石承的皮肤因长期的风吹日晒更偏向古铜色,所以石承干脆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混血寒月人。
如此一来,庄园里果然没有人见到三人后绕路而行了,但他们对陌生人的警惕心依旧很重,司徒家的仆人们似乎担心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从而连累到自己的主家。
石承倒也很聪明地没有刻意打听与血案相关的消息,他只是装作一个来到庄园上赏光的客人,一边穿行游逛,一边凭借自己敏锐的听力悄悄地探听庄园家仆们的窃窃私语。
由于终年多雾的原因,司徒家庄园里种植的作物和寻常庄园大不相同,多是经过司徒家改良的茶树、褐豆树、蘑菇、浆果和一些喜阴草药等物,部分田地甚至还是灵气充沛的灵田!除此之外,庄园里还有大片栽种有多汁牧草的草场,成群结队的牛羊在上面悠闲地进食休憩。这独特的田园风光让正在为案子奔走的三人感到心情舒缓了不少。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三人行至一片药田时,石承忽然驻足,看向了正在不远处的木墩上低声交谈的两位老药农。看二人的肤色与长相,似乎是雨林裔魏人。
石承和铁面彼此对视一眼,因为二人都听到了两个老药农的交谈。
“你说,今年家主大人还会搞‘尾祭’吗?”
“我看够呛,从昨天到现在,遗世塔那边全都是衙门的人,哪还有时间搞那些,我看啊,咱们原本为‘尾祭’准备的药材,今年多半也用不上了。”
“我看难说,你可别忘了,家主甚至把‘尾祭’看得比祭祀大典都还重要呢。”
“也是,家主大人可是我们岭南数一数二的老神官了,那个‘尾祭’的时间又不长,老家主要真坚持进塔把仪式做完,太子他们还敢阻拦不成?”
“就是就是……”
石承眉头一皱,略一思索,随后笑嘻嘻地向两位老药农走去,铁面和吴能紧跟在他的后面。
“两位老人家。”
突如其来的问讯让两位老药农虎躯一震,二人晃地跳了起来,当他们发现来者是三个陌生的寒月人时,他们稍稍地松了口气,问道:“三位公子是……”
扯谎如同喝水呼吸一样的石承随口编了一套借口出来,“哦,在下是贵庄管事临时请来的讼师,这两位是我的助手,两位老先生应该也知道,圣地这两日出了些事。”
“原来是总管请来的讼师啊,看来庄主是要跟官家打官司了。”两个老药农彻底松了口气,“先生啊,我们的庄主和三位少庄主那都是被冤枉的啊,他们都是大家伙有目共睹的虔诚信徒,怎么可能会做出在圣尊庇佑的圣地中杀人害命的勾当呢?”
“二位莫急……在下也觉得此案有些蹊跷,所以现在正在庄园内走访调查呢。”石承一边说着,一边给吴能和铁面使了个眼色,示意二人陪着自己一起演下去,“方才在下听到两位说什么‘尾祭’,这遗世塔祭典还有这么一个流程吗?”
两个老汉有些迟疑,其中一人疑惑地问道:“这个和案子有关系吗?”
“说不准就有关联呢。”石承微笑着说道,“这件案子十分复杂,说不准哪条不起眼的线索就能帮贵庄庄主脱罪呢。”
“呃……”见石承如此说,两个老药农倒也不再支支吾吾,另一个人答道,“是这样的,先生,您作为庄外人可能有所不知,俺们庄主在过往的遗世塔祭典结束后的第一或第二天里,会带着三位少庄主,拿着一些充当祭品的药材,低调地再次进入遗世塔内。”
吴能连忙追问道:“那您知道庄主他们进塔后会做些什么吗?”
“这种事情,我们这些做事的下人哪里知道啊?”老农双手一摊,“我们只知道这个‘尾祭’的气氛比前日的祭典可要凝重严肃多了,每逢‘尾祭’,俺们家主脸上那表情,阴沉就像要去送葬似的。”
听到老农的回答后,吴能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
石承则是问道:“方才您提到尾祭是以药材作为祭品,您可知贵庄庄主一般都用哪些药材作为祭品吗?”
“哦,这个俺们自然知道,遗世塔出事的前几日,俺们一直在准备这些呢。”两个老农连忙指了指不远处的药筐,“有伏邪、阳余,还有正叶呢……”
吴能挠了挠脑袋,他对药材这块一窍不通,只好把目光投向石承那边,等待自己的同伴为他解惑。然而,当他看向石承时,发现石承的目光中流出了一股浓重的讶异之色。
“这些药材……是上古时代用来驱邪镇魔的药材……”石承的脸色有些难看。
“哎,先生您也懂药材?”
“你惊讶个什么,这位讼师先生一看就是有大才之人,懂得药材之道不是很正常吗。”
两个老农你一言我一语地拍起了石承的马屁,石承并没有留意到他们的赞美之词,而是不由得陷入沉思。
“看这二人神情,不似作伪,但为何在这圣地之内,居然要以驱邪之药作为供奉的祭品,而司徒家举行的所谓尾祭,又为何遮遮掩掩,以至于我此前在霏露城中打探消息时,居然对此闻所未闻?”
“莫非,遗世塔内真的还隐藏着什么妖魔鬼怪,以至于司徒家对此讳莫如深,严肃以待?”
“联想到司徒家藏书阁中竟然没有与遗世塔相关的卷宗,难道司徒家当初聘请偃门巨匠主持建造此塔时,其真实用意果真惊世骇俗?”
想到此处,石承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原本在他眼中庄重肃穆的圣地,忽然变得诡谲莫测了起来。石承下意识地扫视着周围的薄雾,那阴沉湿冷的雾气中,仿佛潜藏着无数张牙舞爪的恶魔;那从山间吹来,在田野间呼啸而过的山风,宛如邪徒在阴暗角落中的低语。
就在石承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三人的身后响起。
来人在薄雾中的身影渐渐清晰,惊得两位老农连忙闭嘴噤声,石承、铁面和吴能向后看去,三人也是颇为惊讶,因此来者竟然是两个急得满头大汗,脚步匆匆的岭南州捕快。
两个捕快火急火燎地跑到众人身旁,他们用古怪的眼神扫了眼易容过的石承三人后,对两位老药农询问道:“喂,尔等可曾见过三位来自临月城使团的客人?为首的那个黑脸雷公嘴,北西陆人长相,脸上带着刀疤,个子挺高。他身边有两个同伴,一个是个带着铁面具的怪胎,另一个是个寒月人长相的小白脸。”
话一出口,两个捕快不由得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因为他们明显感觉到,周遭的温度忽然莫名其妙地低了下来。
两个老农连忙摇头,“差爷,我们二人并未见到您说的这三个人。”
“怎么搞的,张贵他们不是说看到那三个人今天往庄园这边跑了吗,怎么找了这么些地都没看见他们?”两名衙役中性格比较急躁的那位已经有些抓狂了。
“你们三人……”两个捕快看向石承三人,二人不约而同地浑身哆嗦了一下,因为他们发现,面前的三个人正以整齐划一的和蔼眼神注视着他们。
“不用问了,三位差爷是来找我们的吗?”石承用右手在脸上抹了几下,露出了本来的面目。铁面和吴能也跟着卸去了自己的易容。
“啊?你们这是……呃……”两个衙役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脸上写满了尴尬的神色。
两位老药农更是整个人都彻底懵掉了,二人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位差爷找我这个小白脸有何贵干啊?”吴能一脸微笑,但口中没好气地问道。
“呃,是这样的,太子爷下午要在圣地召开会议讨论遗世塔案的案情,三位……呃……三位先生也在受邀之列。”一个衙役低着头抱拳答道。
“既然是太子殿下的邀请,那我们三人自是要去的,烦请二位差爷引路了。”石承伸了个懒腰,方才还深感不安的他此时看上去变得异常轻松。
“哦,对了。”在三人准备跟着衙役们离开之前,石承忽然停住了脚步,就在大家都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的时候,石承转身看向两位仍在兀自震惊的老药农,“两位老先生,感谢你们今日拨出时间与我们一谈,请二位放心,石某虽然不是讼师,但如果贵庄的主家人真是被冤枉的,那石某一定会尽力还他们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