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泥淖中向往 第236章 巫婆的邪恶法力

“那可不是？”苟怀蕉如老母猴似地顺着竿儿朝上爬去，说，“俺这些年可没白活，俺勤学好问，俺还很谦虚，俺学到了很多门派的精髓，把它们融合起来，就有了俺自己的独门秘笈。”

苟怀蕉心知肚明，她能在阴阳八卦圈里混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得说是赶上了好时候。她的妈妈也就是苟娘，以及她的同行们，她们都曾有过很长时期的躲躲藏藏的过去，她们所从事的营生总是游离于主流之外，还往往受到臂戴红袖章的人们的粗暴对待和打击，她们是被很多人看不起的，好在，她们在职业生涯的末期总算是受到了人们的理解和欢迎。但人和人不同，她到了梦家湾认得了梦张婆后，却发现梦张婆在梦家湾竟是个人物，竟能受到地方保护主义的偷偷保护。当然了，梦张婆最后还是死得凄惨哪！

在这方面，苟怀蕉不得不感叹自己命好。小的时候，她跟随妈妈赶集赶会，那个时候，上面对妈妈从事的这一套已采取睁眼闭眼的态度了，再然后就基本放开了。虽然她开初对此并不过于感兴趣，但还是耳濡目染到了其中的一些精气神儿，那些精气神儿于不知不觉中在她的头脑中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及至妈妈掐算出她与梦独之间不可违拗的天作之合，她才对此深信不疑且有些迷恋了。

如今，瞎眼老母已经死去，苟怀蕉成了唯一的传人。苟娘死的时候，子女们围在她的面前，她却拉着苟怀蕉的手，拉着，一直拉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像是要把自己的满身功力通过这样的方式传给苟怀蕉。苟娘的瞎眼最后闪了一下，闪向苟怀蕉，她的瞎眼直直地对着小女苟怀蕉，像是有许多话儿想跟苟怀蕉说，有许多秘密的心事儿想向苟怀蕉透露，有许多别人参不透的天机想向苟怀蕉指点；但到最后瞎眼苟娘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拉着苟怀蕉的手一松，撒手人寰，奔西天而去了。

在安葬瞎眼老娘的整个仪程中，苟怀蕉的哭声最为撕肝裂帛直冲云霄催人泪下，很多人纷纷夸赞她是个孝女，只有极少数人在心里偷偷地想，这个苟怀蕉，哪怕不穿她的瞎眼苟娘的衣钵，从事哭丧那一行，也肯定是个出类拔萃的哭丧婆，不用话筒也比那些不合格混丧饭吃的哭丧婆们哭得感天动地。

瞎眼苟娘去往西天之后，苟怀蕉不知第多少次地想，老母临死前到底是想跟她说什么呢？她心里很明白，老母给人掐算命运，有些准有些不准，她蒙别人总不会蒙自己最疼爱的闺女吧？老母算定她跟梦独的婚约是天赐良缘，难不成看不见道儿的老母看穿了走通了梦独的八字迷宫？可为什么几次三番求问她，她却不再作答呢？苟怀蕉觉得，她与梦独的天作之合还是“未合”，她认为是梦独违了天意，所以遭受了惩罚。当然，她心里明白，与其说是天意，还不如说人意占了一大半，因为，她喜欢梦独，“爱”梦独，“爱”得很深很深，并且最后由“爱”而生恨，由“爱”极而至恨极；恨到何种程度，恨到她请照相师将她跟梦独的照片合成一张结婚照，恨到与她自以为的梦独阴魂相结合，恨到她甘愿守寡了此残生，恨到哪怕梦独想以死了之但他的阴魂也休想得到安宁。她苟怀蕉是何等样的人物？她可是具有老黄牛精神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女人！

她就那么地，在梦家湾，在梦独家的房屋里，当然更是她的房屋里，过着孤魂野鬼的、但是也非常有意义的生活，既为他人镶灾解难，自己也丰衣足食，况且，她还以自己的高超法术，颇得人们的尊重和钦佩呢；尤其让她满足和高兴的是，梦家湾的乡里乡亲们只有极少数人叫她“苟怀蕉”，而更多的人则是按着梦独在梦家湾的辈份来尊称她，如“三大娘”，“三婶子”，“三奶奶”或三什么的，还有人呢，会称她“梦独妻子”，“梦独家里的”等等，这些称谓无不让她心花怒放心满意足，既彰显了她在梦家湾的存在价值，又明证了她就是梦独的妻子。在一些没有睡着的黑漆漆的深夜里，想到这一点，苟怀蕉“嘿嘿嘿”地笑了，笑声惊得在粮囤里偷食花生的老鼠吓得屁滚尿流逃遁而去，而笑过的苟怀蕉呢，则自说自话：“梦独，你跑不了，你跑不出俺的手掌心儿，你是俺的，你是跟俺系了婚约红绳的男人，你就是俺的丈夫，你生是俺的人，死是俺的鬼，俺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她的男人般的声音在屋子里鬼一般地响着。

怪不得老话说“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呢，苟怀蕉以她的实际行动印证了这句话所蕴含的深刻而又颠扑不破的哲理，人们不得不承认，在她所从事的那个行当，苟怀蕉是有天份的，加上她善于学习善于钻研，而且不耻下问，经常“三人行，必有我师”，将他人的营养吸纳到自己身上，且与自己的长处融会贯通，这便使她成功地成为阴阳界里巾帼不让须眉的佼佼者，一个连男人们也要仰视的女人，多少人拜求于她的门下，渴望她的指点迷津，渴望得到她的逢凶化吉，渴望镶灾祛祸……

苟怀蕉知道人们对她的各种尊称，却并不知道也有人背地里悄悄地、偷偷地叫她“老巫女”或“老女巫”，说她搞的是邪魔外祟，可是他们是压低着声儿议论的，心里惧怕苟怀蕉真的具有那种力道呼来他们不知道的东西惩治他们，他们说，苟怀蕉那一套非孔非孟非佛非道，但那一套又杂含了孔孟佛道等等，所以只能是“巫”，但具体“巫”为何物，他们也说不清楚。可是，不管怎么说，苟怀蕉确实有着别的巫师没有的功力。

苟怀蕉是勇于探索的，她敢于涉足其他巫师不敢涉足之处，她是那么的勇敢、镇定。有些巫师会被自己蕴造出来的氛围吓着，而苟怀蕉却从来不会。

苟怀蕉的巫术越来越精湛，在同行们眼中，她已经成了一位令人膜拜的高级女巫。据她自己对人说，她已经练就了一双阴阳眼，她还练就了通三界的本事，上可以到天堂，下可到阴间，跟亡魂们沟通，对亡魂们说出他们那些在人间的所谓亲人们的所求所愿。有一回一个女病人的男人带她到他家给病妻驱邪，走在夜路上，却有一团鬼火跟上了他们二人，那男人被吓得魂不附体，连尿也在不觉中滴滴答答流了出来。苟怀蕉却不慌不忙，站下来，跟鬼火说话，说的话是男人听不懂的。苟怀蕉说完了话，那团鬼火便定住动不了了，苟怀蕉朝鬼火吐出一口满含病菌的浓痰，那团鬼火又动了，但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逃去了，男人想起来了，鬼火逃去的地方正是一片坟园。后来，这男人将这事儿讲给人们听，人们皆对苟怀蕉更加尊重有加了，更加不敢冒犯了，更加信赖和崇拜了。

苟怀蕉之所以能在她所从事的行当里独树一帜令人刮目相看，跟她天不怕地不怕的特性颇有关系，同行们不敢驱除的邪祟，她敢！有一回，梦家湾有个女人发了魔怔，发狂，还傻笑，扬言自己是玉皇大帝的儿媳妇，四处乱跑，且忽然间力大如牛，家里的男人也制不住她了。于是赶紧把苟怀蕉请到家里，奉为座上佳宾，那女人的男人甚至跪在苟怀蕉的脚下痛哭流涕请苟怀蕉无论如何帮他一帮。

苟怀蕉有求必应，口碑极佳，当晚就去了那户人家，烧了一大堆火纸，在火光里，她跳起了大神，手挥桃木剑，披头散发，两眼映射出通红的光，嘴里念着别人听不懂的咒语；跳唱一阵子后，将那发癫的女人按倒在地，骑在女人身上，又抓又打。好一通折腾后，她居然累出一身汗来。说来也怪，那女人竟然不再发狂了，只是眼神儿越发散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个死人了。

“咋样？”男人一家人陪着小心问。

苟怀蕉说：“她身子里住进了两个鬼魂，都想把她的真魂给赶走独占哩。可是，俺刚才一失手，把三个魂全给驱出来了。现在，她的身上没有魂儿了。”

“那可咋办哩？”男人急急地问。

“那不简单？俺把她的真魂给叫回来不就成了？”苟怀蕉说。

苟怀蕉手提铜锣，围着那户人家的院墙转悠，边走边敲边叫那女人的名字，半晌过后，她用细细的假声答应：“回来喽——”紧接着，她到了女人身边，端起一大碗白酒，喝下一大口，然后又灌下一大口却并不吞咽下去，而是朝女人的脸上喷去，喷了一口又一口。一会儿过后，那女人竟然一个人坐起身来，怅惘地看着眼前的人们，像是做了一场梦。女人的家人们高兴了，明白妇人的真魂儿回来了。

第二天，为了感谢苟怀蕉，那男人将一个整猪头送给苟怀蕉，那猪眼睛大睁着，鼻子突出地朝前伸着，正对着苟怀蕉。苟怀蕉将猪头收了下来，面对着猪脸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喜欢，越看越觉得亲切。

于是，苟怀蕉在这一带的声名更响了，人们对她又敬又怕。

正因为这些不凡的经历和成果，所以，当瞿冒圣问她如何治服梦独时，她才会信心满满地表示：“小菜一碟。”